奚何初说：“他老家的亲戚托我们给他捎点腊肉。”“哦！”女士说，“他出去收快递了，估计要下午才回来。”左鸢说：“那怎么办？我们下午还要上班呢。”

女士说：“你们把腊肉放在这里，我帮你们转交。或者你们打他电话。”

物流记录上有任大富的电话号码。他们本来是希望在这里找到任大富的，这样更省事。

出门后，奚何初立刻打任大富的电话，没人接。左鸢说：“估计在忙呢。”奚何初说：“不着急，这位师傅飞不了的。我们先去取车，还能节约几块钱停车费。”

上车后，奚何初再次打任大富的电话，有人接。奚何初问：“是任师傅吗？”那头问：“你是哪里？”奚何初说：“我要寄快递。”那头又问：“你是哪里？”

“我是……”奚何初张望，左鸢指着马路左前方的小区，奚何初说：“新欣园小区。”那头问：“哪栋楼，具体的地址。”

奚何初说：“我在小区大门口等你。”那头说：“行，我半个小时就到。你寄什么？”奚何初说：“一份文件。”

奚何初开车到新欣园小区，将车停好。然后和左鸢在小区大门口等快递员任大富。

左鸢问：“如果他不告诉我们，怎么办？毕竟这是客户隐私。而且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我怕他没印象了。”

奚何初说：“你就不能多往好处想。他不但记得这位寄快递的客户是谁，而且还很愉快地告诉我们客户的地址。”

半小时后，任大富到了。左鸢看见他的制服上印有快递公司的名称，连忙向他招手。

任大富问：“谁要寄快递？快递呢？”左鸢说：“不好意思，任师傅，我们有件事想问你。”“问我？”任大富皱眉头，“你们不是要寄快递？”

“我们要寄快递，我们也有事要问您。”奚何初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塞给任大富。左鸢惊讶，奚何初是不抽烟的。任大富说：“我不抽烟。”

左鸢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文件袋，问：“任师傅，你对这个快递还有印象吗？十天前寄的。”任大富瞟一眼说：“昨天寄的，我都没印象了。十天前寄的，我会有印象吗？”

“您仔细看看，这个快递没有寄件人的地址，而且是手写的。”奚何初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我把快递费给您。”

奚何初将两百块钱塞给任大富。任大富毫不客气地接下来，塞进兜里，又主动拿过左鸢的文件袋，盯着上面的快递单。“仔细看看，是有印象。十天前，傍晚，有个小学生寄的。你看这字，歪歪扭扭，我记得。我叫他填寄件人地址，他不填。”

左鸢问：“你确定寄件的是小学生？”

任大富笑说：“姑娘，我收了你男朋友的快递费，我会编瞎话骗你们吗？我做人又踏实又厚道，从不赚昧心钱。我记得很清楚，我确定寄快递的是小学生。小男孩，个头不高，有点胖。至于是谁让他寄的，我可就不知道了。”

奚何初问：“我们能找到这个小男孩吗？”任大富说：“能找到。”左鸢等待下文，任大富却不说了。

奚何初又从口袋里掏出三百块钱，塞给任大富。幸亏他今天早有准备。难道关键时刻，手机转账给对方吗？

任大富笑嘻嘻地说：“往前走三条街，有所公办小学。那小男孩和我儿子一样，也是中队长，袖章两道杠。我听见他的同学叫他‘大头’。”

任大富扬长而去，继续收快递。

左鸢苦笑说：“这就赚了五百块钱，太容易了。你给的太多了。”奚何初微笑说：“不多他不会尽心的。我们只花五百块钱，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听到这么多的信息，是我们占便宜了。”

两人上车，开了三条街，果然有所公办小学。两人都很兴奋。走近了，见学校空无一人，才想起来今天是周末。左鸢很失望。奚何初说：“下周再来，中小学还没放寒假。”

左鸢问：“现在回去吗？还是？”奚何初说：“干脆再去处理另一个快递。”左鸢说：“深得我心啊。希望今天能有实质性的突破。”

奚何初说：“打听到小男孩的消息，已经是实质性的突破了。左大记者，做人要又踏实又厚道。不要贪心。”

泰利丰路在江城的东郊。另一份快递的揽收地址在江城的西郊，劲翔物流园。

左鸢说：“为什么偏偏要一东一西呢？”奚何初说：“难道你以为正义使者会在自己的家里寄这些东西吗？”

左鸢说：“其实我最不明白的是，正义使者为什么不直接举报我叔叔，而是要拐弯抹角地寄给我。”奚何初说：“等找到正义使者，你可以自己问个明白。”

左鸢沉默。找到正义使者后，万一举报内容都是真的，她还能为叔叔隐瞒吗？

叔叔啊叔叔，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我忍不住怀疑你。

奚何初似乎看透了左鸢的心思。

“你别着急，至少目前你叔叔还是安全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弄清楚举报信所言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我们可以控告正义使者。如果是真的，那我们……”奚何初艰难地寻找合适的语词，安慰左鸢，“你应该明白，当事人的态度很重要。我们国家有些政策还是比较宽大的。”

左鸢点头说：“我明白！如果是真的，谁也帮不了他，我也……不可能包庇他！”

左鸢拿出小面包，自己吃，也递给奚何初。奚何初想接，双手又不敢脱离方向盘。左鸢撕开小袋，喂奚何初吃。

奚何初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问：“好吃！你在哪里买的？”左鸢说：“便利店啊。”奚何初说：“便利店也有这么好吃的面包，奇了怪了。”左鸢说：“是你饿了吧！”

奚何初吃完，大衣上都是面包屑，嘴角也是面包屑。左鸢扯过纸巾，想帮他把大衣上的面包屑擦掉。奚何初急忙阻止说：“别动！不安全。”

左鸢只能任由那些面包屑挂在奚何初的质地考究的大衣上。

奚何初努着嘴说：“这里可以擦掉，难受。”

左鸢小心翼翼地帮他把嘴角的面包屑擦掉。奚何初抬头，调整上方的后视镜。“行！我又恢复了往日的帅气。”

左鸢因为这句话笑得直不起腰，奚何初却一脸正经。

劲翔物流园位于西郊的青羊公路。只要在江城有业务的快递公司，在这座物流园都有营业点。也就是说，几乎全国的快递公司都在这座物流园设点。反正不管业务大小，占坑很重要。

左鸢看着文件袋上的快递面单。别说使用，她连听也没听过这家快递公司的名字。

两人在物流园里到处问路，终于来到这家快递公司的营业点。门面不大，位于物流园的偏门旁边的小角落。

几位快递师傅正在将包裹卸车。两位快递师傅站在车上，负责扔包裹。三位快递师傅蹲在车下，负责分拣包裹。包裹从这里被送往江城各区营业点。

奚何初问：“请问张海斌师傅在吗？”没人回答，甚至都没人抬头瞅他。左鸢问：“我们找张海斌师傅。请问谁是张海斌师傅？”

负责分拣包裹的有位年纪大的快递师傅说：“你们有事，进去问老板娘。”

奚何初和左鸢进去，只见一个女人穿着大红色的轻便羽绒服，戴着护袖，坐在掉漆的办公桌前算账。她不停地按计算器，嘴里喃喃自语，在记事本上写数字。速度非常快。

左鸢说：“你好！请问……”那女人举起左手，示意左鸢安静。然后她继续算自己的账，全然不顾眼前多了两个大活人。

左鸢无奈地望着奚何初。奚何初耸肩，又指指墙角的一条板凳。

大概五分钟后，老板娘抬头问：“你们有什么事？”左鸢忙站起身说：“我们想找张海斌师傅。”

老板娘说：“找他什么事？”左鸢说：“他老家的亲戚托我们给他捎点腊肉。”“腊肉？”老板娘从办公桌后伸头探查，“腊肉呢？”奚何初说：“在车里。太重了，我们没拿过来。”

老板娘冷笑一声说：“年轻人，不要在我面前撒谎。张海斌没告诉他老家的亲戚，他上星期回老家去了吗？”

“啊！”左鸢差点没发出惊叫。老板娘说：“到底什么事？要说就说，不说就走。我们这里闲人免进。”

奚何初忙说：“老板娘你好！是这样的。我们收到一个快递，是张海斌师傅揽收的。我们想找他问问，寄件人是谁。”

老板娘嘲讽地说：“你们自己收到的快递，你们自己不知道寄件人是谁！”奚何初诚恳地说：“我们真的不知道，但是我们又必须知道。希望你能帮我们！”

老板娘打量奚何初，又打量左鸢，然后又打量奚何初。她没再说别的。“快递呢？”左鸢忙将文件袋递给她。

老板娘对着快递单研究半天，起身进入里间，不一会儿出来。“我查过了，那天的确是张海斌当班，快递也是他揽收的。”

奚何初掏出五百块钱放在办公桌上。老板娘说：“这是什么意思？”奚何初说：“我们耽误了你的时间，不好意思。”老板娘说：“你以为我要敲诈你们！年轻人，把你的钱收起来吧。你的那一套在我面前行不通。”

左鸢忙把钱塞进奚何初的口袋。

老板娘说：“我们这里一天发两趟车。上午到的，中午发车。下午到的，晚上发。快递单显示的是中午发车，也就是说快递应该是张海斌上午揽收的，但是张海斌通常都是下午出门揽收。而且我们这里需要快递员亲自揽收的业务并不多。”

左鸢问：“你是说……”老板娘说：“我是说，偶尔会有顾客上下班的时候，经过偏门，顺带将快递拿到我们营业点。”

左鸢问：“那你对寄件人有没有印象？”“没有！”老板娘毫不客气，顿了顿，又说，“不过有件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们，这快递单不是我们营业点的。”

第80章第80章

离开这家门面不大却生意火爆的快递点，奚何初和左鸢奔赴下一个目的地。

左鸢问：“老板娘说他们的视频监控是摆设，角度不对，拍不到来寄件的人，你觉得是真的吗？我觉得她是不想给我们看，才这么说。”奚何初笑说：“我倒有些相信她。”

左鸢问：“为什么？你又不认识她。”奚何初笑说：“就是因为不认识，所以直觉才更灵验。”

文件袋上的快递单属于内环的一家营业点。根据老板娘的指路，两人来到这家快递点。

左鸢说：“在这里拿快递单，再跑去青羊公路寄快递，横跨半个江城。”奚何初说：“这样才不会被发现嘛。如果是我，可能会跑去外省寄快递。”

左鸢说：“真够小心谨慎的。”奚何初说：“正义使者的确很小心谨慎！”左鸢说：“我说你啊！”

这家营业点的老板四十多岁，姓吴。秃头大肚子，身材高而壮，穿着黑色的棉袄，拉链拉到头，衣领油腻腻地竖起来遮住脖子，整个人像是一座会移动的塔。

奚何初简单地介绍来意。吴老板接过文件袋，仔细看上面的快递单编号，问：“你们为什么要找寄件人呢？有什么事呢？”

奚何初说：“是这样的。我在大学当老师。寄件人寄给我的东西是书，这些书在市面上买不到。我想再买，可是我弄丢了他的联系方式。所以……”

“原来你是大学老师啊。怪不得这么斯文。大学老师就是不一样，为买书都找到快递点来了。”吴老板说，“不过我对寄件人真的没印象，他只是在我们这里拿了快递单而已。我们的顾客很多的。”

左鸢抬头，望着视频监控。“吴老板，如果寄件人在这里拿快递单，你是不是应该有记录。”

吴老板说：“视频我们最多保留七天，但是寄件人不一定在这里拿快递单啊，也不一定恰好是七天内拿的啊。我们的快递员在揽快递的时候，也会顺带给某位顾客许多快递单，让顾客留着慢慢用，这样大家都方便嘛。”

奚何初问：“能不能查到这张快递单是从哪位快递师傅的手里拿出去的”吴老板说：“这倒不难。你稍等，奚老师。”

吴老板坐到电脑前，啪啪啪敲键盘，说：“查到了，这批快递单是小邢七天前领取的。”

左鸢问：“小邢师傅今天上班吗？”“谁找我？”外面进来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穿着工作服，脸被冻得通红。

“他就是小邢。”吴老板说，“小邢，这位是大学的奚老师。你来看看，这快递单是不是你的。”

左鸢将文件袋递给小邢。“邢师傅，麻烦你仔细看看。对这张单子有没有印象，你把这张单子给谁了。”

小邢接过文件袋，又近看又远看，眉头拧成川字。

吴老板说：“你仔细想想，七天前你从我这里领了五十张单子，你都给谁了。”小邢说：“哇，老板，这我怎么可能还记得！你太为难我了吧！”

奚何初说：“邢师傅，你认真想想，这事对我很重要！你七天前领了这张单子，然后，第七天，第六天，第五天，这三天你都把单子给谁了。”

小邢说：“七天前是周日，我的确领了五十张单子。六天前是周一，我休息，我不可能把单子给顾客。五天前是周二，那天我负责送快递，也不太可能把单子给顾客。那么，七天前，我把单子给谁了呢？我的片区那么多户人家，我把单子给谁了呢？”

吴老板说：“你快想想，奚老师要找寄件人买书呢。”

“啊！”小邢突然大叫，开心地一蹦三尺高，“我想起来了！那天我去墨香山庄送快递。那家人买的是书，好大两箱书，好重好重。我送完之后，那家人的邻居开门，找我拿快递单。”

奚何初问：“是什么样的人？”小邢说：“想不起来，我都没看清她的长相，反正是个女的。门开一条小缝，拿了一张快递单。先叫我等她，可是后来又叫我走，说不寄了。真是有病！那天，我就给过她快递单。”

左鸢问：“你记得她的具体住址吗？”小邢说：“不记得了。”左鸢很失望，光知道墨香山庄，这范围还是很大。

奚何初问：“能不能查到那位买两箱书的人的住址。”吴老板说：“没问题。”奚何初说：“谢谢！吴老板，你放心，我保证不会骚扰你的客户。”吴老板说：“奚老师，你太客气了。你是斯文人，我信得过你！”

吴老板很快在电脑上查到了买两箱书的人的住址。

奚何初和左鸢离开这家快递营业点，吴老板送至门口。

奚何初笑说：“原来在大学当老师，还有这样额外的福利，今天真是赚了。”左鸢笑说：“想不想赚得更多？”奚何初说：“哦？”左鸢说：“今晚这顿饭，我请！”奚何初说：“行啊，我不跟你客气。不过打铁趁热，我们先去墨香山庄，拜会那位正义使者。”

左鸢说：“既然已经查到了住址，那就不着急了。现在八点啦。奚教授，你不饿我都饿啦。”奚何初看表说：“居然真的八点了，我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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