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乔春生会不会隐藏在某扇窗户后面。”杨凌晖问纪天舟。纪天舟望着那些窗户说:“她只要换个发型,我们就认不出她。”杨凌晖说:“大波浪的发型虽然招摇,但真是很好的掩饰。”
纪天舟说:“想看见裘祥瑞,其实并不容易。他要么待在办公室,要么待在家,要么待在餐馆桑拿房。”杨凌晖接话说:“出门坐豪华轿车。”纪天舟说:“还有两个保镖跟着。一般人真的很难靠近他。”
杨凌晖说:“我要是乔春生,我干脆去他公司上班。”纪天舟说:“我干脆住他家附近,每天半夜欣赏他做广播体操。”
杨凌晖说:“你别管乔春生。你还是快和欧局申请,帮我们在附近找间房子,方便我们监视裘祥瑞。每天半夜困在车里,太难受了。”
说到这里,两人都愣了愣,然后不约而同地望向马路对面的小区。
杨凌晖问:“怎么查?动静太大不好吧。”纪天舟说:“让我想想。”杨凌晖说:“明天再想吧,我真要回家了。老了,身体吃不消。”
纪天舟回到家,纪维平已经睡觉了。沙发上都是报纸,好乱。老爷子总是这么乱。
纪天舟顺手收拾,将它们叠好。一叠白纸从报纸中滑落,散得满地都是。上面的黑字大标题特别明显。“加大群租整治力度,维护和谐居住环境。”“同心同德创无群租小区,群策群力建美好春熙。”
老爷子是本栋楼的楼长,和街道居委会关系良好。这是又有活动要忙的节奏。
可是春熙湖畔不会有群租房吧?不对,怎么没有,有啊。对门那俩姑娘不就是群租吗?
纪天舟暂时忘记乔春生案带给他的烦恼,哼着小调去洗澡。
第二天早晨,纪天舟出门上班,遇见左鸢和丁小可。
丁小可向他抱怨说:“学长,昨晚老爷子过来送传单,说我和左鸢这种情况属于群租,违法的。”纪天舟说:“你们这种情况不是属于合租吗?怎么会是群租。”
左鸢说:“老爷子说了,这栋楼只有我和小可是合租的,所以得把我们弄成群租典型。不然其他楼都有群租,就我们这栋楼没有。他作为楼长,怪丢人的。”
纪天舟被老爷子的言论震惊。“有群租不是更丢人吗?”“有群租可以整治啊。”丁小可觉得纪天舟还没她了解他爷爷,又补了一句,“要不然怎么突出楼长的能力。”纪天舟说:“你们别着急,我会和老爷子说的。”
左鸢笑说:“小可和你开玩笑的。她姑姑是房东,给我们写份证明,证明我们两个是她亲戚就行了。一点儿也不麻烦。”
纪天舟说:“我和老爷子说,也不麻烦。他太能折腾了。最近老年大学的教室装修,停课,他闲得发慌。”
“啊,这样啊。”左鸢的眼睛骨碌碌地转,“那你千万不要和他说。小可,你也不要找你姑姑写什么证明。我们就告诉老爷子,我们偏要群租,和他对着干,增加他的工作难度。干脆我再叫左鸣搬过来住,把假群租弄成真群租。老爷子肯定高兴。”
纪天舟和丁小可齐刷刷地瞪着左鸢。这异想天开的馊主意,到底要怎样的脑袋才能想得出。
来到局里,纪天舟提出要搜查裘祥瑞的公司和他家对面的小区。
这建议首先招到欧局的极力反对。“你有多少把握?你就这么肯定乔春生会在这两个地方。”纪天舟说:“我没有。我不肯定。”
欧局说:“为了抓这个女嫌疑犯,你把江城翻得底朝天,还差点让市委那帮人知道你在查他们。”纪天舟说:“这两个地方是目前最有可能抓到乔春生的地方。”
欧局问:“证据呢?我不要推测,我要证据。”纪天舟说:“没有证据。”欧局说:“我不批准。”
有人敲门,进来的是杨凌晖。
“欧局,我们是没有证据,但我们调查这么久,我们已经很了解乔春生。我们都认为她不会放过裘祥瑞。裘祥瑞很忙也很谨慎,想看见他不容易。这两个地方是最方便监视他的地方。我们不是随便推测,我们是认真思考后得出的结论。欧局,裘祥瑞随时有可能成为第三宗命案的受害者。”
也许是前面的话,让欧局相信他们是有把握的。也许是最后一句话,戳中欧局的心。总之,欧局最后被说服了。条件是必须暗中调查,不能扰民,更不能搞得人尽皆知。
“这怎么暗中调查嘛?我最近真是好烦这四个字。”杨凌晖抱怨。“欧局答应就好,其他的我来想办法。”纪天舟说。
欧局同意了,周晶莹等人反对。或者说,除了宁冲,其他人基本都反对。他们虽然不敢明目张胆,但是他们敢嘀嘀咕咕。“累死人的节奏。”“肯定又白忙。”“没有把握,不如不干。”
也不怪他们反对,队里的警力真的很紧张。纪天舟说:“大家别怕,公司放在后面,我们先查小区。我保证这次有充足的警力投入战斗。”
裘祥瑞对面的小区,名字叫作“惠风嘉园”,是一所安置小区。大部分房子都是出租房,被业主出租给白领和来江城做小生意的人。
这天,小区的住户都收到居委会下发的宣传单。“加大群租整治力度,维护和谐居住环境。”“同心同德创无群租小区,群策群力建美好惠风。”
居委会干部、各楼楼长、物业,以及由纪天舟等人伪装而成的志愿者们,挨家挨户地登记。如果遇到没人在家的,晚上再来。晚上没人的,第二天白天再来。第二天白天还没人的,第二天晚上再再来。
两天之后,小区里,能看到对面裘祥瑞落地玻璃窗的三栋楼,共有十二户没见到人。四户空着未出租,三户出门旅游,三户出差。
还剩两户,物业联系房东过来说明情况。其中一位房东说,他的房子租给附近上班的白领,男的。另一位房东说,他的房子不是群租房,他也租给附近上班的白领,女的。
房东用钥匙开门,望着空荡荡的房子,惊讶地说:“她什么时候搬走了啊?她没和我说!房租也没让我退!押金也没让我退!”
这房子,地理位置极佳,最适合监视裘祥瑞。二居室,装修极其简单,家具也没几件,都是必备的。
纪天舟和杨凌晖暗暗高兴。八成就是乔春生了。
最复杂的事,往往拥有最简单的解决办法。想看见裘祥瑞,最简单的办法,不就是在他家对面租房子嘛。
裘祥瑞每晚在家做广播体操,不拉窗帘,这是看见他的最好机会。乔春生跟踪裘祥瑞的时间比他们长,她应该是早就悟出了这个道理,所见才租下他家对面的房子。又方便,又舒服。
客厅的阳台正对马路那边裘祥瑞的落地玻璃窗。杨凌晖走过去,拉开阳台的玻璃,对纪天舟说:“史上最佳,比我们监视裘祥瑞的位置好得多。”
客厅的桌上落有薄薄的灰尘。纪天舟蹲下来,使自己的视线与桌面平齐。他看见桌上有两个圆圆的印子,很浅,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桌子下面有垃圾桶。纪天舟把它拉出来。里面是快干了的橘子皮和苹果皮,还有饭盒,还有打碎了的瓷器,粉粉的,蓝蓝的,应该是杯子。还有个体积挺大的东西。纪天舟把它捡出来,是台历,被咖啡污染过的台历。
“这天不是市委领导去谭子湾调研吗?”杨凌晖指着一个日期,又指着另一个日期,“这天不是张昌盛被杀吗?嘿,我今天周末加班,太值了!”
纪天舟走进厨房,没有电饭煲之类的器具。拉开橱柜,没有碗筷。走进卧室,一张大床摆在正中央,只有床板。
杨凌晖问:“有什么发现?”纪天舟说:“这里是她监视裘祥瑞的地方,却不是她的藏身之处。”
“至少我们也找到了她其中的一个窝。”杨凌晖晃了晃手中的台历说,“有几个圈能和最近的事对上号。还有几个圈,想不明白。”纪天舟说:“带回去慢慢研究吧。”
杨凌晖问:“这里怎么办?”纪天舟说:“乔春生的警惕性很高,她再回来的可能性很小。不过,你还是派人日夜监视这里。”
周晶莹去询问同层楼的另外两户人家,这会儿来向纪天舟报告。“他们都是早出晚归的白领,说根本不知道这间房子有人住。”杨凌晖说:“乔春生不去做间谍真可惜。”
众人撤离。纪天舟走到门口又转身回看。杨凌晖问:“怎么啦?有发现。”纪天舟摇头,又说:“你有没有觉得这房子里有些东西挺奇怪的。”
杨凌晖说:“毛骨悚然!你又吓我。有什么奇怪的。不就是乔春生监视裘祥瑞的窝吗?”纪天舟说:“可是这个窝里只有乔春生吗?我也说不好。走吧。”
第36章第36章
下班回到家,纪天舟发现冰箱上贴着一张小纸条。“我在左左家。”左左,真好笑,还右右呢。
他去左左家找老爷子,看见老爷子、左鸢、丁小可、左鸣,以及墙角左鸣的行李。
他知道她的执行力很强,但不知道她的执行力如此之强。
纪维平见纪天舟来了,立即向他告状:“你快劝劝小左同志。我叫她不要群租,她不但不听我的,还变本加厉,把自己的弟弟叫过来住。这不是为难我嘛。我好歹也是一楼之长啊!”
纪天舟哭笑不得。他想说三个人住不能算群租,您老人家别这么没事找事瞎折腾,却看见左鸢冲他挤眉弄眼。
于是纪天舟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左鸢同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不配合楼长的工作呢。”
左鸢说:“我不是不配合,我是没办法。现在租房太贵了,我们这种小白领薪水又低,不群租活不下去啊。”左鸣和丁小可,忙不迭地使劲点头。
纪维平说:“虽然你们很可怜,我也很同情你们,但是街道的政策,不能不执行。春熙湖畔要建成无群租示范小区,每个人都要出力,是不是?”
左鸢说:“谁爱出力谁出力,反正我不出力。”丁小可说:“我听左鸢的。”左鸣说:“不管我的事,我是无辜的外来移民。”
纪维平说:“你这小姑娘,平时为人挺好的,怎么大是大非的问题拎不清呢。我跟你说,你让你弟弟离开,再让房东写份证明,这事情不就结了吗?”
左鸣说:“我不离开,宿舍空调不制热,我才不回学校受苦。”丁小可说:“证明不好写。我和左鸢不是亲戚,我们还真是合租,哦不,群租,才认识的。”
纪天舟将纪维平拉到旁边。“和他们说不清的,先回家做饭吧。”纪维平说:“工作没完成,做什么饭啊。”纪天舟说:“我饿了。”
左鸢说:“不如你们在这里吃饭。我做饭很快的。”
纪天舟一听是左鸢做饭,马上想到青椒小炒肉。他感觉自己的口水已经要从嘴里流出来了。他迈不动腿了。
可是纪维平却说:“小左同志,你这是贿赂,糖衣炮弹打不倒我的,我不吃你的饭。”左鸢说:“随便啦,反正不管你吃不吃,我们都是铁了心要群租的。”
丁小可说:“哎呀,这个问题一时也不好解决。要我说,吃饱了,大家才有力气继续讨论。”左鸣说:“我老姐很少下厨的,谁阻挡我吃饭,我就不配合他的工作。”
纪维平想了想说:“吃顿饭而已,不代表什么。”众人齐声说:“那当然,那当然。”
左鸢对左鸣耳语几句,只见左鸣点头,出去了。纪维平警惕地问:“他干嘛?”左鸢说:“我叫他到菜市场买几样小菜。”
客厅里,丁小可陪纪维平看电视,边看边聊,聊得不亦乐乎。纪天舟坐着,好像是个多余的人。
他起身去厨房。“左大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左鸢回头一笑。“等会儿帮忙吃就行了。”纪维平说:“也不能白吃。给我分派任务吧。”
左鸢做饭的习惯是,不喜欢有人来厨房,更不喜欢有人以帮忙的名义来打扰她。但是,他,她暂时就不和他计较了,嘿嘿。“你把这些洋葱剥了吧,我要拿它炒木耳。”“没问题。”纪天舟愉快地接受任务。
可是,纪天舟错了。作为很少下厨房的人士,剥洋葱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他才剥了两个,已经泪流满面。他忍不住用袖子擦眼泪,谁知越擦越多。
“哇,你在干嘛?”左鸢被纪天舟的模样吓一跳。“眼睛好难受。”纪天舟苦着脸说。“让我看看。”左鸢拿开他的手,伸着脖子仔细研究他的眼睛。
左鸢的脸和他的脸靠得很近。即使他泪眼朦胧,也能看清她嘴唇上的纹路。
他从未和女生靠得这么近,他感觉自己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不是香水的香,也不是鲜花的香,就是淡淡的香,非常非常的淡,几乎不可闻的淡。这清香溢满他的怀抱,让他有点醺醺的。
“没事,被洋葱辣到了,洗洗就没事了。”左鸢把纪天舟推到水池前说,“洋葱不是这么切的,纪大少爷。”
纪天舟边洗边问:“那应该怎么切?”左鸢说:“先一分为二,然后在冷水里泡几分钟,再切就不会被辣到啦。或者直接泡在冷水里切,也可以”
纪天舟说:“我明白了,我来试试。”左鸢说:“不要,你还是等吃吧。有些事情需要别人帮忙,有些事情不需要别人帮忙。”
纪天舟笑说:“你的意思是我坏你的好事。”左鸢笑说:“你自己说的哦,我可没说哦。”
左鸣回来了,手里拎着好几个袋子。他将它们放在料理台上。他看见左鸢正在准备的菜。“这么多,我们吃不完吧,干脆叫奚教授过来。”
左鸢不说话,纪天舟也不说话。后知后觉的左鸣又说:“不过现在叫他好像有点晚了,下次吧。你们慢慢来,我先出去了。”
左鸣连忙走出厨房,还是客厅比较适合他。
纪天舟说:“左鸣和奚教授的关系挺好的啊。”左鸢说:“是啊,老奚没留校之前,他们就认识。留校之后,又是他的老师。关系当然好。”
纪天舟问:“你和奚教授也认识很久了哦。”左鸢说:“和左鸣同时认识的。”纪天舟问:“怎么认识的?”左鸢说:“他妈妈是医生,救过我爸爸的命。”纪天舟说:“那你们全家一定很感激他。”
“当然啊。”左鸢随口答应,忽又意识到纪天舟问这些似乎问题别有深意,忙改口,“感激归感激,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很普通的朋友。”纪天舟心领神会地说:“我明白。”
左鸢说:“你快出去吧,别耽误我做饭,要不然左鸣又要说他饿晕了。”纪天舟笑说:“我可以帮忙的。”左鸢笑说:“你越帮越忙,不帮忙就是最大的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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