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1 / 2)

玄衣道人看着青年帝王这失魂落魄的可怜模样,难得的,对其用情之深,动了些许的恻隐之心。

“陛下是中兴之主,”玄衣道人难得真情实感地夸赞了地上跪着的青年帝王一句,直言不讳道,“自登基以来,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保持仁君本心,我大庄这三十年来,流离失所、食不果腹之百姓较前代少了至少三分之二,使得这江山,重显河清海晏、歌舞升平之象……您身上福泽深厚,更有国之重任,应当妥善保重自己才是。”

“若是陛下实在放不下,贫道愿领门下众弟子,亲为这位娘娘超度。”

——至于以命换命的事情,还是算了吧!玄衣道人如此委婉地劝诫青年皇帝道。

帝王易位,权利交接……下一任的皇帝,可未必就是仁君明主了,玄衣道人可不想万一真出了社稷之危,这份因果,再牵涉到了自己与门下弟子的身上。

“道长们若为宝儿超度,”青年帝王呆呆地问道,“又会如何?”

“可消弥其怨气,”玄衣道人实事求是道,“使其安息于天地,免得日后再受玄门之中有心之人的驱使。”

“来世呢?”青年帝王皱眉道。

“没有来世,”玄衣道人老老实实道,“她已经错失了进入地府的机会,又已经虚弱成了这模样,就是我辈的张道陵祖师爷再世,也难让她再入轮回。”

“朕知道了,”青年帝王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温柔地笑了一下,这笑容里,既有带着愧疚的疲倦之色,又有豁然开朗的释怀之意,青年帝王隔着虚空轻轻地吻了那已经快要模糊的幽魂一下,轻轻地、缓缓地告诉玄衣道人们,“……朕还是想救她,劳烦道长们了。”

玄衣道人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为这位皇帝陛下的油盐不进。

“以命换命无妨,九世鹿豕蝇蛾乞丐也无妨,不能再续前缘也无妨,”青年帝王温柔缱绻地看着面前已然模糊得看不清其音容笑貌的幽魂,微微笑着,轻轻道,“……朕就是想,想她好好地活着。”

“这一回,无论如何,朕不想再负了她了。”

“痴儿,”玄衣道人听到此处,倒是也无心再劝了,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陛下既心意已决,那今夜便开始吧……此事宜早不宜迟,拖得越晚,能救回来的机会就越渺茫。”

“只是陛下,您可想好,今夜之后,无论那位娘娘救不救得回来,您可都是……必死无疑了。”

“传位遗诏已经写好送到该送的人手里了,”青年帝王温柔地笑了笑,恳切道,“羲悦有她哥哥护着,比朕在都好,朕手里所有能用之人,也皆已送到那孩子手里了……朕这一生,已然了无牵挂了。”

“无论如何,都多谢道长。”

中兴之主的一句真心实意的道谢,玄衣道人当即便感觉到了自己命数里添了好几分福报,他严肃地一稽首,避开一半,也诚恳道:“当不得如此。”

深夜的永寿宫之内,阵法之内,金龙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然而其主心意已定,它再是不甘赴死,也无力回天……烁烁的金色光芒,就这么一点点的,被消磨殆尽。

子夜一刻,青年帝王的手,软软地垂落到了床侧。

——及至死,他的脸上,都是含着一抹心满意足的笑意的。

关红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想自己的哭声惊扰了陛下的轮回路。

金龙发出临死之前的最后一声哀鸣,重重地从半空之中衰落了下来,砸在地上,散成万千光点,缓缓地消匿于天地之间。

阵法之内,白光大绽,那片已然虚弱得看不清神采面目的幽魂于白光之中,缓缓地现出了清晰的面貌。

确实当得上“绝色”二字。

有那心志不坚定的小道人,一时都有些看得移不开眼睛了。

玄衣道人狠狠地瞪了自己那个看着人家皇帝的妃子发呆的徒孙,颇觉丢脸的重重哼了一声,吓得那小道人差点手忙脚乱走错了阵势。

玄衣道人手指飞速掐诀,一挥手,招来那闭着眼睛的绝色女子之幽魂,指尖在其眉心虚虚地点了一下,叹息道:“人间自是有情痴……也罢,这份福缘,本就与贫道无关,他好心赠我,我却无法厚颜收下。”

“你既是他愿舍帝王命数换来的心头挚爱,这份福缘,赠与你,便也算是‘从哪里来,又回哪里去’了吧。”

“去吧,”玄衣道人一挥手,淡淡道,“借此福运,去你自己心底最想回去的时刻,再续前缘也罢,此生不复相见也罢,都由你自己来决定。”

“去过你自己想要过的人生吧,随你心意,一生平安喜乐……如此,当才不负他的,帝王深情。”

白光大绽,长宁侯捂住自己被灼伤的眼睛,难受得蹲了下来。

“信哥儿?”钟情被他这模样吓了一大跳,赶紧示意宫人去扶了长宁侯起来,难掩担忧地关心道,“你没事吧?”

长宁侯抬起眼,模糊间,看到了羲悦长公主欢快笑着的模样。

第114章瑕疵

——是在贤妃娘娘幽魂的陪伴下,在永寿宫欢快地跳来跳去、无忧无虑地咯咯笑着的小羲悦……是长宁侯几乎从未见到的,如此毫无负担,纯粹的因为快乐而快乐,因为高兴而高兴,因为想笑而微笑的妻子。

长宁侯狼狈地捂紧了泪意陡增眼睛,但唇角,却是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了起来。

“信哥儿?”钟情倾身过来,探过手来似乎是想摸一摸长宁侯的脑袋,可惜没有探到,也就只好隔着一段距离担忧地看着蹲在地上的长宁侯,关心道,“……是哪里有不舒服么?还是请个太医过来瞧瞧吧!”

“不用了阿娘,”四皇子允僖想也不想张口便替长宁侯拒绝了,信口胡诌道,“大头他没事的,他就是在外面担忧得太久了、又实在担心得厉害,就想进来亲自看一眼阿娘您的情况如何了而已,看过就走的……”

成帝:……

成帝:不是,有你们什么事儿啊?——怎么还担忧得太久?担心得厉害?你们担心个什么啊?轮得到你们这群臭小子来担心么?!

成帝的心里顿时就颇为不是滋味了起来。

“大头,快来,”四皇子允僖才不去看他父皇那青黑如锅底的微妙神色,一招手,示意长宁侯赶紧过来,拼命地给他使眼色道,“刚才在外面不是你自己急着要进来的么?怎么现在进来了反而要害羞了……自家人,不用讲那么多虚的,还是赶紧直接过来拜见你义母吧……”

长宁侯:!!!

长宁侯:义母???!!!

长宁侯缓缓地站起来,磨磨蹭蹭地走到钟情床前,垂着头,神色极其复杂地跪了下去,犹豫了好半天,张了张嘴,愣还是没能说服自己把那句“义母”叫的出口,哼哧哼哧半天,却是叫出来了一声:“母亲……”

长宁侯认真地在心里补充道:母亲,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羲悦和孩子们的。

四皇子允僖:……!!!

郇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