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凝想着两人郎情妾意的模样,忍不住一声冷笑,“孤早就看穿你这副漂亮的皮囊下是什么。”
他靠近她一步,冷冷地睥睨着她,“你先是接近孤,在孤这讨不到任何希望,便将主意打到定国公府。陆云昭出身名门,人品贵重,而你处心积虑地接近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世人昭然若揭。”
沈棠起先还安静的垂着头,可宋凝说的话愈来愈刻薄。
待他说完,沈棠不气反笑,昂头望着他,“殿下说臣女接近殿下,那是臣女年少时不懂事,对您有过非分之想,可这样的念头早在太液池落水之后便烟消云散。殿下可以好好想一想,自那以后,臣女有做过任何逾矩之事吗?至于陆公子,先不说定国公府与忠勇伯府议亲一事是否能成,便是成了,男未婚女未嫁,又恪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殿下眼中,怎得就成了臣女处心积虑算计呢?”
恨不得将前世与今生的情绪都宣泄出来,沈棠一字一句道:“还有一事,臣女一直不明白,打从一开始,殿下就对臣女格外憎恶,到底是为什么?”
其他贵女,便是入不了他的眼,他也不会冷言冷语,唯独对她,宋凝给了最大的恶意。
四目相对,她毫不避讳的盯着他,久到宋凝狼狈的转开视线,然后犹如火山在沉默中爆发,他怒声道:
“因为你心术不正,面目可憎!”
为何格外憎恶沈棠,自然是因为她有个身居后位的姨母,而那个女人,是害死元后和他妹妹的真凶。
宋凝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半晌,听见她轻轻一笑,“是,臣女心术不正,面目可憎,若是皇后娘娘再对殿下提起入东宫一事,还请殿下高抬贵手,放过臣女,免得污了您的眼。”
雨过天霁,天边的第一缕曙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沈棠身上晕上一层光晕。
莹白的肤色,姣好的身段,有一种为之目眩的惊艳。
宋凝却觉得很陌生。
特别是她看向自己的眸子。
以往里头绽放的是含羞带怯的情意,如今却有了隐忍的不耐。
宋凝惊觉,这样的隐忍和不耐,并不是今时今日才有。
是从什么时候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而他却还以为,一切都是她在欲擒故纵。
一贯冷静淡然的神色顿了顿,半晌,宋凝挺拔颀长的身躯往后一退,从她脸上挪开了目光,冷漠转身。
沉沉的脚步声,踩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
迎面一股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夹带着雨水扑在了宋凝的肩头,脸颊。
他微微眯了眯眼,一步一步地朝着马车走去,一个又一个的水迹被他的朝靴带起,卷起了一层细小的涟漪。
宋凝倏然想起他对沈棠说过的话,
“沈姑娘,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多了,就不稀奇了。”
时至今日,他终于知晓,沈棠并非欲擒故纵,而是真的在避着他。
午后的盛夏,云雾压得很低,宋凝有些胸闷气燥。
就好比太子之位,从来都属于他,这些年来他也习惯了沈棠的存在。
宋凝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会一辈子追随着他的步伐,他若想纳她入东宫,她应当是红着脸欢天喜地,感恩戴德,而不是如现在这般。
待走到马车旁边,宋凝胸口的那股怒气,已经渐渐疏散,神色依旧是往日里的淡漠冷清,可身上的寒意,却让对面的裴琰一时不敢靠近。
“殿下,是否回......”裴琰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去大理寺。”话还未说完,就被宋凝打断。
他一刻也不停的上了马车,车帘放下,裴琰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触了他的逆鳞。
第39章
从大理寺出来,宋凝说再到处走走。
却不知不觉走到了忠勇伯府门前。
白日里的那丝淡然和平静,终是随着夜色的不断加深,渐渐地开始土崩瓦解,此时站在忠勇伯府门口,瞧见那棵不停飘落摇晃的枣树,就似是白日他站在那里,透过树叶的缝隙,看见她与陆云昭相对而立。
那含羞带怯,欲语还羞的模样,她从前只对着他一人,方才如此。
胸口的那股烦躁窜出来,几乎难以自控,宋凝说不出来自己为何会有这种难言的情绪,只觉心口烧得慌,连带着对自己也恼怒起来。
他定然是鬼迷了心窍,才会不知不觉走到此处,更会耿耿于怀她不再如从前那般,只执着于他一人。
“裴琰,回宫!”
宋凝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过身,钻进了马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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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九华殿灯火通明。
书斋内墨香四溢,待处理的奏折一本本累在桌上,宋凝一边翻看眼前的奏折,一边问道:“上月翰林院侍读沈居阆弹劾宣平侯拉拢新科学子,你怎么看?”
陆云昭今夜当值,巡夜到一半,便被裴琰请到了东宫九华殿。
宋凝与陆云昭自小一块长大,他的生母又是元后的庶妹,论起辈分,陆云昭当喊宋凝一声表哥。
以往宋凝也不是没有就政务之事与陆云昭商讨,此刻便以为宋凝是有要事与之商议,当即面色一肃,略一思考,回道:“宣平侯任翰林院学士奉职勤勉,颇受学子推崇,故而才会有这等传闻。微臣以为,此事宜谨慎求证,再行定夺,否则大张旗鼓去追查此事,最后查无此事,恐怕会寒了一众老臣的心。”
“大胆。”岂料宋凝冷声道,“陆云昭,你竟为了一己之私为宣平侯辩护。”
陆云昭但觉莫名其妙,单膝跪地道:“殿下所谓一己之私,微臣不明白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