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半晌,他缓慢站起来,盯着沈棠道:“你说的可算数?”
沈棠把掌中的令牌对着江弦。
江弦一见,脸色立刻就变了。
令牌半个巴掌大,刻着两个隶书字:温宪。
“温宪公主的令牌在我手中,你觉得我说的算不算?”
江弦脸色变幻不定,过了很久,久到沈棠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终于——
“二妹妹想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
沈棠眼中星芒微闪,抛出第一个问题,“年初,大姐姐不慎跌入荷花池,江弦,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设计的?”
江弦闭了闭眼,沉声道:“……是。”
“一个守城小吏,是怎么凭借一己之力,做到不着痕迹的设计一名深闺千金,又是如何以忠勇伯府做挡箭盾,由那幕后之人飞速擢升你为羽林军的?”沈棠一双杏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言辞犀利,步步紧逼,“你们背后在密谋什么?而那密谋之人到底是谁?”
她每抛出一句话,江弦便后退一步,寒链窸窣作响,到最后,他的左脚被链条缠绕绊倒,踉跄跌坐在地。
“……你,你如何会知晓?”
沈棠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大理寺诏狱阴冷昏暗,她仿佛又置身于前世的那一个夜晚。
陆云昭一声令下,身后的羽林军蜂拥而至,江弦伏诛,那块太子令牌,落到了陆云昭手中。
陆云昭手执令牌,带着沈棠一同进入大理寺诏狱,如同今日这般,在诏狱深处的牢室中,见到了血肉模糊的沈钧弘。
很快,陆云昭带着沈钧弘出了诏狱,亲自护送二人在城门口东边的巷口与秦氏会和。
目送父亲和姨娘离开,太子令牌再一次落入她的手中。
沈棠从原路返回东宫,躬着身子又从狗洞中爬回了陶然居。
当太子令牌回到昏睡不醒的宋凝身上时,沈棠有些恍惚。
这一切过于顺利了,顺利的令她产生一种不太真实的想法。
后来几日,她被关在太子府,陆陆续续得到一些消息。
江弦勾结宣平侯府,盗取太子令牌,意图调动兵马,忤逆犯上,已判斩立决。宣平侯府是为同谋,一夕之间倾覆。虽祸不及出嫁女,太子妃傅明珠的处境却也一样堪忧。
前世江弦能从一名小小的守城小吏擢升为羽林军,又从一名羽林军迅速升为副统领。沈棠她原以为,其中有忠勇伯府斡旋,也有江弦自身能力的缘由。直到这一世,温宪指使江弦陷害自己,差一点下嫁江弦,逼得安贵妃绝地反杀,她才惊觉,江弦与宣平侯府毫无干系。
“到底是谁指使你的?”沈棠握着令牌的手紧了紧。
江弦坐在阴暗潮湿的角落中,半晌,布满伤痕与污渍的唇微微翕动。
她双瞳骤缩,意欲再问,耳畔烈风扫过,随即,一声惨烈的叫声划破阴冷幽暗的大理寺诏狱。
江弦脊背倏然僵硬,脸上已经出现了一道凌厉血痕,斜着横跨伤痕遍布的脸颊。他整个人如同失了魂一般,往后直挺挺的栽倒,口中鲜血汩汩而出,十指用力地扣在地上,指甲破裂划出数道血痕。
“救我……”
江弦伸出手,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惧和恐慌,他动了动颤抖的唇,再也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沈棠冷汗冒出,下一刻,一道寒光闪现,与此同时,高大的身影蓦地向她扑来,二人一道滚落到冰冷的地上。
泛着寒光的刀尖旋了个圈,又向沈棠挥来。
沈棠面色惨白,陆云昭拔出腰间的匕首反手一挥,将闪着凛冽寒光的刀尖射向了刀尖的主人。
“走!”他拉着她,沉声道。
蒙着面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诏狱的官差同黑衣人交战,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只闻“嗖嗖”的几声,有更多的羽箭往他们射来,其中有一支箭刃锋利的羽箭堪堪擦过沈棠的脖颈。
陆云昭脸色一变,连忙扯着沈棠闪过箭雨。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阴暗潮湿的诏狱中。
然而很快,陆云昭便发现,那群蒙面人的目标不是他们,而是离江弦几步之遥的牢房内。
牢房之中,关押着前段时日送进来的犯人——寒山寺的普慧住持。
刀剑碰撞,寒光四射,更让人心中增添了一份恐惧。
但陆云昭从来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这些人杀人不眨眼,我们只能杀出去。”他揽着沈棠的腰,一边躲避着箭雨,一边朝诏狱门口慢慢靠近。
好在他们的目标都是普慧,很快,二人就到了诏狱门口。
陆云昭拉着沈棠,依旧躲避着来人的攻击,眼见着二人就要逃脱。
却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道利刃划破长空的声音,陆云昭眼眸骤冷,抬眸看去,只见一支利箭直朝沈棠射去。
电光火石之间,陆云昭想也没想,护在她身前。
“哐当”一声,刀剑碰撞当啷声入耳,那支利箭没有刺入陆云昭身上,而是——
陆云昭紧蹙眉头,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自诏狱大门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