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彬一脸悲愤,呼喊着进入垂拱殿。
“陛下,臣有罪啊。”
赵光义板着脸,淡然道:“哦?”
曹彬捶胸顿足的说道:“臣刚得到消息,雁门关大捷,杨业杨将军,以八千火山军,抵御十万辽军于国门之外,阵斩六万敌寇,活捉了萧咄李和李重诲。”
赵光义心里冷冷的一笑,脸上却露出惊讶的神色,“竟有此事,朕居然不知道。倘若真是如此,曹爱卿你身为枢密使,那可是大功一件,何罪之有?”
曹彬挤了挤眼泪,带着哭腔喊道:“臣有罪,臣身为枢密使,发现了十万辽军南下,直逼雁门关。因雁门关被封锁,臣难以查明此事,又不敢越权去调兵驰援。所以只上了一道奏折,阐明了此事。
然,臣上奏的奏折石沉大海,臣却没能依理直言,差点害死了忠良。这是臣的大罪,臣失职了,求陛下降罪。”
曹彬的话,明面上实在请罪,可是暗地里呢?
更像是在告诉赵光义,雁门关的事儿和我无关。我作为枢密使,没有失职,也没有越权。
赵光义嘴角抽搐了一下,斜眼瞅了瞅王继恩,问道:“曹爱卿可上奏过辽军南下,攻打雁门关的事儿?”
王继恩愣了愣,轻声道:“老奴这就下去查查。”
曹彬作为大宋军方第一人,有关于他的奏疏等文书,朝廷都有详细的记录可查。
王继恩派出去人查了一会儿,便有消息了。
“回禀陛下,却有关于雁门关的奏疏。宋相公批示说,雁门关并没有求援的信使归京,也没有传出任何风声。一切都是危言耸听,所以就罢落了曹枢密使的奏折。”
赵光义沉默了一下,对曹彬道:“雁门关确实没有求援的信使归京,也没有八百里加急的军情送到。爱卿身为枢密使,嗅觉敏锐,时刻担心国事。虽有越职御史的闻风奏事之权,但奏折上的事情已经被证实属实了。朕恕爱卿无罪。
至于爱卿的奏折被宋琪罢落,导致朕差点失去了忠良,乃是宋琪失职,和爱卿无关。”
赵光义和颜悦色的道:“曹爱卿,你是朕的心腹,又忠于国事。此番宋琪失职,差点酿成了大祸,所幸杨爱卿拼死抵抗,守住了雁门关。朕今日许你单独入宫奏事之权,以后有此等军国大事,朕允许你直接入宫向朕奏明,不必再通过中书省了。”
曹彬假装抹了抹眼泪,施礼道:“臣惶恐,臣谢陛下。”
赵光义摆了摆手,道:“王继恩,给曹爱卿赐坐。”
曹彬一下子把自己撇了个干净,然后毫无心里负担的坐在了椅子上。
然而,高怀德却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他依然弓着腰站着。
弓着腰站着可不好受。
高怀德年龄也大了,站久了以后,两条腿都麻了。
赵光义也懒得搭理他,一直等着,等着。
等到了高怀德支持不住,双腿开始打颤,鬓角开始落汗的时候,赵光义才开口。
“高爱卿,你此番入宫,有何要事?”
高怀德依旧躬着身,颤颤巍巍的说道:“老臣要奏的也是雁门关的事宜。”
赵光义随手把玩着一柄玉如意,淡淡的道:“说说吧……”
高怀德沉声道:“启奏陛下,自潘仁美伏诛以后,老臣着手接管了潘氏旧部。近日,有许多潘氏旧部,暗中勾连,意图反叛。军中还有潘氏旧部的兵将叛逃。
老臣听说,这些潘氏旧部都叛逃到了雁门关附近,所以入宫请旨,出兵剿灭这些谋逆之人。”
赵光义玩味的笑道:“潘仁美九族诛尽,潘氏也在汴京城里除了名。军中居然还有人暗中忠于潘氏,看来咱们这位潘太师,在军中很得人心嘛。”
明知道赵光义是在调侃自己,高怀德表情郑重的说道:“潘仁美此人在军中有些威望,纵然身死,也有人感念其恩德,为其奔走。”
赵光义收起了脸色的笑意,盯着高怀德冷冷的道:“潘氏旧部,一些丧家之犬而已。今日不提他们,说一说十万辽军南下雁门关的事情吧。
西北兵马,你高家尽掌其六。十万辽军南下雁门关,你们高家的人就没有发觉吗?”
高怀德一脸惶恐,道:“陛下,此事老臣确实不知。兴许是潘氏旧部和辽人勾结,封锁了雁门关,所以老臣的属下也没有发现。”
“嘭!”
赵光义一拍桌子,猛然站起身,喝道:“十万辽军,那不是十万只黄羊。十万辽军明火执仗的攻打雁门关,你居然告诉朕附近的守军都不知道?你当朕是傻子吗?”
高怀德低着头,颤抖道:“老臣惶恐。老臣确实没有收到手下将士们的汇报。兴许是潘氏旧部人多势众,严防死守住了雁门关。所以老臣手下的将士们才没发现。”
“荒谬!”
赵光义怒喝道:“西北之地,下四军的禁军,有三支,其余的厢军、蕃兵无数。所有的兵力加起来高达六十万。难道你要告诉朕,这六十万的驻军,都是潘氏旧部吗?”
高怀德愧疚道:“老臣有失察之罪。”
赵光义怒不可制,大声咆哮道:“十万辽军南下,八千火山军忠良葬身雁门关,上万民夫葬身雁门关,雁门关几经失守。在此之前,朕、天下百姓、朝堂上衮衮诸公,居然一无所知。
难道你要让朕告诉这天下百姓,告诉满朝诸公,雁门关是因为被一群丧家之犬给封锁了,才导致近两万的忠魂葬身敌手吗?
难道你要让朕告诉这天下百姓,雁门关是因为被一群丧家之犬给封锁了,所以时至今日,连一兵一卒的援军都没有吗?
难道你要让朕告诉天下百姓,这雁门关之所以守住了,是因为有一支党项的兵马驰援吗?
难道你要让朕告诉天下百姓,时至今日,雁门关还是一群党项的流民组成的步卒在守卫着吗?
难道,你要让朕告诉天下百姓,朕在西北有六十万大军,却不如一支党项流民组成的军队?
难道,你要让朕告诉天下百姓,在朕的六十万大军面前,一群丧家之犬轻而易举的封锁了雁门关,并且让两万忠良葬身敌手?”
赵光义红着眼,盯着高怀德,狠声道:“你告诉朕,那一条说得过去。那一条能让百姓信服?那一条?”
高怀德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低着头保持沉默。
其实,高怀德很想说一句。
陛下,老臣节制的兵马可没那么多,您这是连带折家、党项、以及各部落蕃兵算在一起了。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
赵光义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他继续咆哮道:“朕的六十万大军,居然奈何不了一群丧家之犬。那朕要这六十万大军何用?
朕要你这位节制一方军权的大将军,有何用?”
赵光义瞪着高怀德,低吼道:“告诉朕,朕是傻子吗?”
高怀德苦着脸,道:“老臣有罪。”
赵光义自问自答道:“雁门关连着长城,绵延几十里。你告诉朕,一群丧家之犬真的能封锁雁门关?朕的六十万大军中,若是没有人和其有所勾连,朕把脑袋摘下来给你当夜壶。”
高怀德慌忙道:“老臣惶恐。”
赵光义声音冰冷的道:“朕要彻查此事,不管查到谁,诛其九族。”
高怀德诚惶诚恐道:“此事确实需要彻查,只是西北的军队,虽然都是由老臣节制,可是各家的势力却盘根错节的,情况非常复杂。陛下若是要一体斩绝的话。只怕……”
赵光义瞪眼道:“只怕什么?”
高怀德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恳请陛下恕老臣无罪,老臣才敢说。”
赵光义冷冷的看着他,道:“朕恕你无罪,你可以说了。”
gu903();高怀德郑重道:“西北六十万大军,其中势力盘根错节,不仅有我大宋下四军的禁军,还有各家将门以前许多旧部。而且,还有各依附的小部族。还有折家、党项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