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还是小马驹儿的时候,被七哥从符家带回来的。”尔宜拿了棕毛刷,刷着玛丽背上的毛。也没回头,也就没看到静漪愣了下。“都忘了是七哥去符家干什么,是跟着大哥大嫂去的,还是怎么着,反正回来就让人从马车上抱下来玛丽了。半死不活的,说已经是扔了的,七哥又捡回来……就在这儿,当时马厩还没有这么多马。好几天,七哥都睡在这儿。还好救活了。七哥高兴的什么似的……”
“符二小姐当时住在咱们家里吧?”静漪也拿了把棕毛刷,从玛丽身前绕过去,刷着另外一边。
尔宜动作停了停,隔了马背,看静漪若无其事地给玛丽刷毛,说:“什么符二小姐,马大少奶奶。还别说,那阵子是常住在咱们家的。大嫂嫁过来之后不久吧,她就常来。她们姐妹亲厚的很,隔些日子,过来住一阵儿……我那时候还小,不知道怎么后来就……”
“就怎样?”静漪听的尔宜的声音低下去,问道。
“就同马家议了婚。嫁的很快。风光大嫁。”尔宜的说话间语气便冷淡,多少有点不屑的味道。静漪听了,大约也知道为什么——撇开马家同陶家的恩怨不谈,单从符弥贞与陶骧的亲密关系,她别嫁,他的妹子,自然是有些不忿的……“当时的议论也很多。我听两句进一句,到如今也只记得三两句话,总之说她不是很检点,大概是同马家瑞有什么,才嫁的那么快。”尔宜说到这里,也就不肯再说了。
静漪也没有再问下去。
尔宜是闺秀本色,这些秘闻,照理是不便听更不便传的大唐第一夫人全文阅读。说了,大概也是出于信任,或许还有别的原因……她觉得喉咙里堵着,想说话都说不出来。还是尔宜说:“所以我就瞅着她现在,只觉得世事无常……七嫂,我们回去吧。母亲那边该着急了。”
静漪回身将棕毛刷子搁下,摸了摸玛丽的背,说:“你放心。都会好好照顾玛丽的。”
“七哥就不碰玛丽。”尔宜叹气。
“那是因为玛丽是你的马。玛丽有事,他还是着急的。”静漪说。那年玛丽难产,若没有陶骧坚持救,恐怕也凶多吉少……他也许不是不想碰,而是不能碰。
静漪忽觉得手心疼,便攥紧了手。
应该还是被断簪划出了细微的伤口……她没摘手套看。
两个人比较来时,都显得情绪低落,回去的路上都不怎么说话。到了陶夫人院里,时候还早,下人刚刚把院子清扫干净洒上水,空气里有股新鲜的尘气。静漪抬头见门帘一打,出来的是符黎贞,不禁眉头一皱。
“大嫂早。”她和尔宜异口同声地打招呼。
符氏微笑,说:“在里头就看到你们了。早起可是去骑马了?”
“是。”尔宜看看静漪,先回答。
静漪走到门边,听到里面似乎在放广播,忽然被关掉了。静了一会儿,传出低沉的一声训斥。是公公陶盛川的声音,只是不知道对谁。静漪便站住了,看到符氏和尔宜也站了,三人面面相觑。
尔宜问:“父亲同母亲拌嘴?”
符氏说:“不是的。父亲在听广播……母亲和大姐都在里头,快进去吧。”
尔宜听了,把静漪推到前头,说:“父亲发火,七嫂走前面。父亲对七嫂还算客气,不然火转移到我头上,可是不得了。”
静漪无奈,只是边走,边感觉心里不安。能听到里面房里有说话声,似乎也不是争吵,而是在辩论什么,却随着珂儿的一声“七少奶奶和八小姐进来了”,戛然而止。待她们进去,果然看到公公背着手站在屋子中央,婆婆和大姑子都交握着手,也站着。
看到她们进来,陶夫人罢了,尔安多打量了两眼,却先说了句:“这个时候,还有心思骑马去。”
陶夫人瞪了尔安一眼,等静漪和尔宜问过安,才说:“老太太那边刚传话过来,今儿老太太有点乏,就不起了。早点让你们在这里用,让别过去打扰。”
静漪更觉得哪里不妥,想问,陶驷夫妇又到了。她只好退到一边去,待用早餐时,她细瞅着每个人脸上的神色,似乎都很正常。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或者有什么事特意瞒着她,还有尔宜。
她心中忐忑,回去时与符氏同路。
符氏见她沉默恍惚,问道:“七妹,有心事?你和八妹都是马上要离家的人,难免舍不得……”
“大嫂,今天广播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静漪问道。
符氏一顿,说:“那我倒是没听到。只是早上辔之看到中央报上对平叛的报道,就有些不痛快。或者父亲今天发火,也跟这个有关系。”
静漪点头。
许是正应了她所担心的,这会儿听了符氏的话,她的不安更加扩大……
“七妹,还有一事。”符黎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