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正九品,他正七品,你们说哪个大些?”薛岩在旁边插了话,他也觉得这种小事,没必要闹到少爷那里,“你们有啥子事现在倒是说,为啥子打人?云主簿乃县里的主薄,虽然没有品级,但他代表的是唐知县,你们公然打他,是想造反吗?要不要我一封书信传下山,到时候大批衙役上来将你们都抓进大牢!”
王二虎几个一听要被抓进大牢,顿时都怂了几分。但王二虎觉得自己没错,且自己是为了整个村子大家的利益,于是重新站了出来。
“俺们就是要一个说法。”王二虎伸出大手恶狠狠的指着那个云主簿,“他刚刚说,以后俺们每家每户都要交粮出来到底是不是真的?!”
“就为了这事?你tm打她?”大柱说着,又捏了拳头要冲上去,被云雁给拦住了。但云雁也觉得自己很委屈。“他们如今登记在黑山县的户册上,也就是黑山县的百姓了。所以我想着这几天反正没事,就给他们讲讲作为百姓,他们应该要做些什么。然后就讲到了遵纪守法,交粮纳税的事,他们就动手打我。”
其实,这些本来是户部的事情。户部管天下户籍人口和赋税等。但帝都户部没派人来,而县里没有分什么六部,凡事都是知县一人管理。云雁是唐知县派来的,所以每件事都要管。
王二虎一群人听了,个个气急败坏,“啥子交粮纳税?要俺们把俺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水稻交出来?当初薛大人可是说了的,这是俺们种的,那都是俺们的!”
"当然是你们的啊,又没人说不是你们的,但是你们得拿出一点上交朝廷啊。而且,我刚刚也说了,朝廷怜你们遭受了苦难,已经免了五年的赋税了,你们还想怎么样?"云雁也急了。再好的脾气,在面对打自己的这群人,也会生气。
“这是啥子歪理?既然是俺们的,那俺们为什么要交粮出来?”
大柱一听,原来是因为纳税的事情。关于赋税是户部的事,他们工部不管这个,但作为一个官员,他到底懂一点,“交粮纳税,以裕国库,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按照当朝律例,百姓不仅要交粮,还应该服徭役,如今圣上英明,轻徭薄赋,所以你们现在只需缴纳粮税即可。”
“什么狗屁粮税,老子就不交!老子辛辛苦苦干一年,还要拿出一部分给别人?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哼,你说不交就不交?你知不知道,拒绝赋税的话,是要被抄家,然后打六十大板,这还不止,还要被流放宁古塔做一年苦力!”
“你们莫要吓唬人!”
“如果你们认为是吓唬,那尽管去试试,到时候看会不会把你们抓起来!”
大家听了,都急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做这些!凭啥俺们要做这些?俺们不需要啥子朝廷,俺们在这里生活了几辈子,还从来没啥子朝廷来管过俺们!现在倒好,一来,就要俺们交税!”
"当初朝廷来剿匪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个样子说的,”因为他们打了云雁,大柱对他们没个好脸色,嗤了一声,“哼,如今,土匪给你们剿了,田给你们种了,路给你们挖了,你们就翻脸不认人?你们知不知道,剿匪的时候死了多少衙役?挖田种稻,挖土修路,背后涉及的政务有多复杂?现在好了,到了你们这里就只觉得自己辛苦。就你们辛苦?我们不辛苦?朝廷花钱修田修路,花钱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现在一切步上正轨,你们现在说不需要?当真是笑话!”
第46章以后不许提他
这几天薛鹤初没怎么出过屋子。
旁人不知道怎么了,但薛岩知道。每次给少爷送饭到外间窗子边的案桌上,他都能隐隐约约听到里间传来一些声音,床榻摇晃,偶尔还有一道压抑破碎的呜咽,含着媚。
听得他都红了脸。作为贴身小厮,薛岩可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所以每次都将食盒匆匆放下就撒腿跑远了。
因为赋税的事情,村民们闹了一次又一次,不过都被大柱压下去了。这天屋子门难得开着,大柱便过去汇报这事儿。
这新建的虽然只是一个屋子,但分里间、外间和浴间。浴间有单独小门,而里间和外间中间不再是之前那用一个大屏风相隔,而是实实在在的木门。所以与其说只是一个屋子,不如说是三间房。
所以外间相当于一个书房。
此时薛鹤初坐在案桌边。一身家常的鸦青色衣裳,背脊挺拔,眉目间少了些淡漠,神色惬意,看得出心情很不错。
听着大柱在一旁将山民的事情说得跌宕起伏,他狭眸微垂,睫毛压下一层阴影,看不清眼里的此刻的情绪。
待大柱说完之后,薛鹤初抿了一口清茶,问大柱,“你是怎么做的,说说看。”
大柱一听问话,颇有些自豪的说道:“我这几天给他们普及了好多关于赋税的事情,律法政策种类啥的,都给他们讲了。重点讲了违抗律例的后果。”
“你觉得这样做对吗?”薛鹤初问他,语气没有一点起伏,只是薄唇微微抿起。
但大柱这个二愣子,没看出来,听着老大问话,一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他抓了抓头发发答,
“挺,挺好的啊,虽然说山民们一时可能还有些接受不了,但这也能理解,毕竟一开始都有个接受期,我连着给他们讲了几天了,感觉他们现在也在渐渐的了解中。况且,这事儿原本是户部那边管的,我顺带帮他们做了,”
“帮?”薛鹤初抬眸,看了站在旁边的大柱一眼,“户部尚书彭广忠浸淫朝廷多年,最喜争权攘利。如今因黑山土匪影响太大圣上亲自过问了好几次这里的山民,圣上关注的,就是朝野上下关注的,你把本该他出面表现的事情做了,你觉得他会认为你这是在帮他?”
“这……”
“你刚刚也说,这些山民不怎么接受,那么势必会留下隐患,到时候出了事由谁处理?”
“老大,我,我没想到这些。我……”大柱瞬间白了脸,忽然意识到事情好像有点严重,“那现在要怎么办?”
薛鹤初薄唇紧抿,沉默了一瞬,才开口说道:
“……去,以我的名义给彭尚书写封信,就说黑山这边的山民顽固不化,让他自己派人来处理。”
“好,我这就去请他派人过来。”刚刚闯了祸,大柱心里有点慌,还好有老大,他松了一口气。
“请?”薛鹤初又看了他一眼,眉梢出带了点冰冷,“……大柱,你和林寒是一同进的户部,他负责堰决河渠,你负责田间山泽。我对你们两个同样看中。他出生士族,自小就懂得官场那些营生,而你要欠缺些,所以这几年我几乎都是把你带在身边。”
听着这些,大柱也心有感悟。自己跟着老大后,老大的良苦用心自己一直都是记在心里的。
想到这里,大柱微微弯腰,很是正式的鞠了一躬,“谢老大栽培,我对老大一直忠心不二的。”
“我要的不仅是忠心,还要你能够独挡一面。”
“……老大,我错了。”
大柱涨红了脸,很是惭愧。
“错在哪里?”
大柱人其实很聪明,之前只是没往这方面想,现在他稍微想了想就知道自己错哪儿了,“我是以老大的名义写的信,所以断然不能用请字。那样太过妄自菲薄,会让他们户部看轻我们工部,也不能趾高气昂,否则反倒会令彭尚书心生反感。”
如今老大虽然是工部侍郎,但工部尚书是老大的父亲薛司空。而薛司空作为三公之一,一般不管工部的事。所以实际上,工部负责人一直都是老大。所以其实这封信,是两个部门的负责人之间的交流。
遣词造句就得格外讲究。
“既然懂了这一点,那自去琢磨,明天将书信拿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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