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黄粱。
秘境之外无边无际绽放的花团锦簇,花影缤纷中成千上万只蝴蝶翩然而舞,烂漫又透露些许太过密集美丽而溢出的某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诡异。
这两日已有不少修士进入秘境中出来,深入腹地的人皆言自己好似做了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惹得众人纷纷往秘境中心走。
盛焦孤身站在秘境入口。
几只蝴蝶悄无声息落在他肩上扑扇翅膀,视线冰冷扫过去,过分美艳的蝴蝶却宛如被寒霜一冻,簌簌化为雪花消散。
不远处乐正鸩正在骂骂咧咧。
不爱和人打交道的他实在不想进入人挤人的幻境,但前天晚上醉酒他一时激动,直接答应横玉度,被迫过来带孩子。
跟着他的半大孩子还是个闹腾性子,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小小少年看着一身黑袍从头遮到尾的乐正鸩只觉得神秘高冷,粘他粘得更紧。
“乐正大人!您的相纹是什么呀?”
“我现在好害怕,您会保护我的吧?”
“您要吃些灵丹吗?我看您好似也吓得要抖了。”
乐正鸩:“……”
乐正鸩面无表情从兜帽下阴恻恻看他,心想我这是被你这个碎嘴子给气的。
酆聿和柳长行最亢奋,已经高高兴兴带着小孩子迫不急入了幻境,打算在孩子面前炫耀炫耀。
让尘带着的孩子倒是安静,乖顺跟在他身边,不问他就一句不吭,不需操心。
盛焦偏头看了眼旁边颠颠跑来的小姑娘。
秦般般穿着新衣裳,发间还佩戴一颗金铃,娇俏活泼,好似前十二年的苦难早已磨平,瞧不出任何痕迹。
她眨了眨眼睛,也不惧怕盛焦的冷脸,脆生生地问道:“叔叔,你和兰哥哥也是同窗好友吗?”
盛叔叔:“……”
盛焦蹙眉,不太懂他和奚将阑明明是同龄人,为何一个亲密叫哥哥,一个却是叔叔。
秦般般眼巴巴看着他。
盛焦一向不爱搭理不熟的人,一言不发直接冷冷往秘境入口走,带动的风将身边翩然而飞的蝴蝶震得变成一片片雪花簌簌落下。
秦般般从小卖糕点,见过无数脾气古怪的客人,也不觉得气馁。
她笑着跑上前,一堆蝴蝶围着她纷飞而舞,小姑娘觉得漂亮,拎着层叠裙摆转了几圈,发间铃铛叮当作响,咯咯笑个不停。
盛焦冷冷偏头,唇未动漠然出声:“跟上。”
秦般般“哦”了一声,听话地跟上去。
虽然相纹是「三更雪」,但秦般般热情得却像热烈的小太阳,盛焦不理她也能自得其乐,哼着北境的小曲溜达着进入秘境中。
「梦黄粱」外围只是一圈虚幻之地,和寻常秘境没什么分别,就是密林灵兽居多。
就算遇到恶兽也是未生神智,见到人反倒吓得呜嗷喊叫,撒腿就跑,刚筑基的孩子都能击退。
秦般般看了一圈逐渐觉得乏味,好奇道:“叔叔,横掌院说我们要在秘境待半日,难道就在这里打转吗?”
盛焦垂眸看她。
秦般般指了指「梦黄粱」秘境中最中心的一棵的参天巨树。
“我们不能去那儿吗?”
那棵树已然枯萎,但密密麻麻的树枝遮天蔽日直冲云霄,树影巨大得好似能笼罩整个幻境,只是看着便让人心生畏惧。
盛焦漠然看着胆大包天的少女,漠然道:“你是离相斋的人?”
秦般般好奇道:“你怎么知道?”
盛焦不语。
只有离相斋的人,才会年纪轻轻如此离经叛道,不服管教。
前段时间在此地无银城见秦般般和奚将阑相处时,只觉她是个甚是可怜的傻姑娘,却不曾想她本性竟然如此胆大,好似不知畏惧是何物。
想来也是,只当自己是个凡人的她都敢对着横玉度出手,自然不是什么乖顺温婉的人。
若没有锋芒,她怕不会在此地无银城那种偏僻地方活到这么大。
“不许。”
盛焦并未多说太多,言简意赅打散小姑娘的妄想。
秦般般只好点点头,放弃了。
盛焦带着秦般般走了一会,眉头紧皱,莫名觉得吵闹。
秦般般话其实很少,只是遇到新奇的东西会高兴地向盛焦分享喜悦,叽叽喳喳像是百灵鸟鸣叫,悦耳得很――明明奚将阑从小到大都话多得恨不得烦死人,但盛焦还是觉得吵。
十分没道理。
盛焦蹙眉看向少女发间的金铃,莫名觉得不适。
叮当。
叮叮铃。
叮。
秘境另一侧,奚将阑懒洋洋地拨动手腕间一颗金铃,将手放在耳边聆听好一会,确定只听到微弱至极的声响,满意地勾唇一笑。
应琢疑惑道:“师兄在听什么?”
“应声铃。”奚将阑笑嘻嘻道,“另一颗铃铛离我越近,这个铃铛就会越响。”
能防止他气运不济在秘境中撞上盛焦,省得挨揍。
此时铃铛声音微弱,说明盛焦和秦般般离他们老远,能让他安心地作死。
奚将阑和应琢一起朝着幻境中心那棵参天枯树走去。
应家是因应琢的天级相纹而兴盛,自然错过十几年前中州世家对「堪天衍」做出的卑鄙龌龊之事。
“我记得,在你觉醒相纹之前,你家是个中州小门户?”奚将阑和应琢闲侃。
应琢点头:“对,当时我觉醒天级相纹时我父亲一边担惊受怕一边觉得后怕庆幸,直说还好我是天级而非灵级,否则我应家怕是要遭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