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焦从内室走出。
奚将阑笑脸相迎,热情洋溢好似是合籍的大喜日子,还将已经凉了的解酒汤递过去,大献殷勤:“盛宗主晨安啊。快来喝解酒汤,我亲手从玉度手里接过来的。”
盛焦:“……”
盛焦甚至不用脑子想就知道这小骗子来者不善,面无表情接过解酒汤,随口道:“又闯祸了?”
“说什么呢,我乖得不能再乖了。”奚将阑凑上前讨好地亲了盛焦唇角一下,无辜道,“你昨晚醉倒,我都安分守己没趁机杀你呢,这就是爱意啊盛宗主。”
盛焦嗤笑一声,将解酒汤一饮而尽。
奚将阑笑嘻嘻地趴在桌子上和他说横玉度来找他的事儿,末了试探了一句:“我真的不能跟过去吗?”
盛焦擦了擦手,冷淡道:“不想回獬豸宗,就和横玉度待在诸行斋。”
奚将阑蔫了,垂头丧气地趴在那赖叽叽道:“我也想去秘境玩,新秘境肯定有好玩的东西,指不定还能寻到机缘呢。”
盛焦不搭理他,起身:“我去找玉度,别乱跑。”
奚将阑乖乖地说:“好,我保证哪儿都不去,就在此处等你回来。”
盛焦看他一眼,似乎不信他会这么乖巧。
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顺着缚心绫察觉到盛焦离开桂花小院,奚将阑立刻蹦起来,将自己的保证嚼吧嚼吧吞了,撒了欢地颠颠去找酆聿玩。
自从伏瞒将术法解开后,酆聿一夜未眠,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那一晚和温孤白商议屠戮奚家的到底是谁。
见奚绝过来,他一言难尽地看着满身直冒傻气的奚将阑。
奚将阑拽起他:“做什么呢,出去玩啊。”
“还玩什么?!”酆聿恨铁不成钢,“你都要被人算计死了,还成天想着玩,玩玩玩,哪一天你小命都要被你玩没了!”
奚将阑不明所以:“怎么了这是,谁惹你了?”
酆聿闭了闭眼,试探着问:“盛焦将昨晚的事和你说了吗?”
“什么事?”
酆聿欲言又止,他不像横玉度那样心中能藏住事,也根本不会像盛焦那样敏锐地判断是非黑白,在他认知中,自己记忆中的和温孤白商议屠戮奚家之人,必然不是奚绝。
肯定是有人夺舍或附身来陷害奚绝。
“「望镂骨」的琉璃球被解除术法。”酆聿严肃道,“你知道那里面是谁吗?”
奚将阑随口道:“温孤白啊。”
酆聿瞪他:“破开术法后,奚明淮记忆中根本没有温孤白!那是……”
奚将阑迷茫:“是什么?”
酆聿心想是你个大傻子!
“绝儿,记住。”酆聿沉痛地拍了拍奚将阑的肩膀,捂嘴啜泣,“就算日后你被人攀诬构陷,千夫所指,爹我依然坚定不移站在你这边,替你遮风挡雨。”
奚将阑:“……”
奚将阑唇角抽动,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沉默好一会才干巴巴道。
“哦,那、大可不必,你其实不站在我这边也是……”
“胡说八道!”酆聿勾住他的脖子,正色道,“温掌院……哦对现在该叫掌尊了,他若真的陷害你,我酆家就和他翻、脸!”
说着“翻脸”,他摊平手掌心手背翻了两下,神色严肃极了。
大概是记忆中的奚绝和「望镂骨」中疯疯癫癫的“奚绝”太让酆聿震撼,就连一向敬慕的掌院屠戮奚家也没让他太惊骇。
奚将阑忍笑:“你能代表酆家?”
酆重阳那种脾性,指不定会和横青帘一起坐山观虎斗,此次秘境怕也不会掺和进去。
“自然能的。”酆聿一拍胸脯,“有人陷害算计你,还害得你家破人亡,换了谁都会坚定不移站在你个小可怜这边的吧。”
姓奚的小可怜配合地擦拭眼角不存在的水痕,深情地道:“哥哥,看在我如此可怜的份上,你能帮我个忙吗?”
酆聿瞬间警惕:“不太行,你别想坑我。”
奚将阑:“……”
说好的坚定不移站在我这边呢!
***
盛焦忙活一整日,和横玉度敲定明日前去秘境的事宜,直到夜色渐深时才回到斋舍。
奚将阑已经回到自己的小院里躺着睡觉,草草束起的发髻间还插了一小枝桂花,蜷缩成一小团躺在榻上。
他的睡颜实在乖巧,让人完全看不出平日里招摇撞骗鬼话连篇的乖张样。
盛焦刚一过来,奚将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被烛火晃得看不清的眼眸眯着,声音含糊道:“盛焦?”
“继续睡。”
奚将阑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恹恹道:“明日几时动身?”
“辰时。”
“那幻境已开了两日,可知道里面是什么了吗?”
“让尘说,许是早已飞升的「梦黄粱」相纹留下的虚幻秘境。”
奚将阑稍微打起精神:“「梦黄粱」早在数百年前便已得道飞升,所留秘境皆登记在天衍相纹册中,怎会有个新秘境突然出现?”
盛焦摇头。
他伸手将奚将阑压在枕头下的一绺发撩出来,低声道:“有人在混淆视听。”
奚将阑怏怏睁开眼:“什么?”
盛焦本来一直认为,一切都是有人故意引导,想让盛焦将奚家之事往奚绝身上查,但直到今日他猛然醒悟并非如此。
八成当年有不止两拨人联合对奚家下手,如今另外的人不想东窗事发,所以想推奚绝顶全部的罪。
天衍珠从无错判。
此事就算不是奚绝所为,也同他脱不了干系――正因如此,那些人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将所有黑锅都往奚将阑身上砸。
盛焦心中无论想了多少,却并未对奚将阑说半个字,只是道:“明日在诸行斋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