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与此同时,那些对着奚将阑满是杀意的厉鬼也转了矛头,冷冷扑向曲相仁。
阴气四面八方围堵而来,厉鬼咆哮好似万鬼恸哭。
真真切切的杀意,将院中的桂树冻得满是寒霜,金灿花朵窸窸窣窣往下落,顷刻已是遍地碎花。
奚将阑微微抬手,桂花落了他一手。
曲相仁反应极快,转瞬推开,还未消散的护身禁制被厉鬼戾气接二连三撞破,琉璃声宛如戏台开场前的紧锣密鼓。
咚咚。
曲相仁站稳后再次飞快结护身禁制,厉声道:“横青帘!杀奚绝一事是你撺掇的,事已至此,你又想明哲保身了?!”
横青帘笑着祭出兵刃:“明明是曲家惧怕小仙君会报复你当年私下用刑之事,才强迫我等去曲家商量对策,怎么又成我横青帘撺掇的了?曲执正,怪不得你会被盛焦踢出獬豸宗,不分是非对错也就算了,栽赃嫁祸也是个中老手啊。”
曲相仁怒道:“你!!”
横青帘从来是个首鼠两端的墙头草,和他争辩只有被气死的份。
曲相仁深吸一口气,冷冷看向酆重阳:“你们酆家呢?”
酆重阳漠然:“此事早该平息。”
曲相仁被气笑了。
奚绝伶牙利爪,竟然短短几句话将横青帘和酆重阳策反到如此地步。
这两家分明知道奚绝对他深恶痛绝,想要拿他的人头做投名状。
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曲相仁眼神闪现一抹冷意,直勾勾盯着奚将阑。
奚将阑朝他一笑:“嘻。”
曲相仁:“……”
黑猫都要被他“嘻”出一身鸡皮疙瘩了,怯怯看着他。
这人就像是会蛊惑人心的妖精,一张嘴随便嘚啵两下,就能将逆势局面完全反转。
就在这时,横青帘突然动了。
“戏台”之上刹那间兔起鹘落,横家春风化雨的灵力此时裹挟着森寒的冰凌,夏至炎热,天空竟倒悬数百冰凌。
阳光倒映在锋利冰尖,闪出一道道森冷寒芒。
冰凌煞白一片,乍一看还以为是长剑,簌簌朝着曲相仁射去。
曲相仁浑身紧绷,早有准备地拔出剑锵锵锵一阵脆响,冰凌化为霜雪飘然而下。
下一息,厉鬼裹挟阴气破开大雪撕心裂肺地咆哮扑向曲相仁的心口。
曲相仁咬牙切齿,抬剑就挡。
本来一同前来诛杀奚绝的三家,转眼间厮杀得剑光阴气乱撞而飞。
剑声、破碎冰声、厉鬼咆哮声,灵力相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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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道、一声声,果真像是戏台上敲锣打鼓似的唱段,一群人宛如画了脸谱、披了行头,卖力唱曲,引人入胜。
“看。”奚将阑抚掌大笑,“唱念做打,一出绝佳好戏啊。”
黑猫蹲坐在奚将阑面前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艰难吞了吞口水,讷讷道:“你……真的还有相纹?”
“傻子。”奚将阑饶有兴致地看戏台上的狗咬狗大戏,漫不经心道,“我有没有相纹你难道不知道吗?”
黑猫干巴巴道:“但你刚才……就、就叭、叭,那个叭是怎么回事啊?”
没有灵力怎么能凭空捏碎一个元婴境的心脏?
奚将阑随口道:“那是我清晨下在那个长老身上的剧毒,刚才只是催动毒发罢了。”
黑猫:“?”
黑猫吓得脸皮一抽:“那那你的后手呢?!”
“什么后手?”奚将阑满脸疑惑,“我哪有准备什么后手?”
黑猫:“……”
黑猫满脸惊恐,差点就要喵喵骂脏话:“那你还敢引这三家来杀你,你就不怕他们真的联起手来宰了你吗?!”
这狗东西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黑猫的心脏都要被他吓停了。
奚将阑笑嘻嘻道:“这样才好玩嘛。”
黑猫:“……”
哪里好玩?
一个不小心他小命就要没了!
奚将阑却不在乎。
他坐在那竟然真的想看戏似的注视着三家厮斗的场景,但凡给他来点松子和茶水,他能吃得津津有味甚至还会打赏戏台上的“戏子”。
曲相仁刚入还虚境,若是单打独斗必定敌不过横青帘和酆重阳,但奈何这两人是分神而至,灵力修为多有不足。
厉鬼阴气和并非本源的两道灵力相互交叉,“砰砰砰”一阵巨响,盛焦布下的结界被打出一圈圈涟漪,虚空荡漾,冲势直直钻入地面。
盛家下方便是天衍灵脉。
奚将阑在一阵惊天阵地中看得津津有味,眉眼间笑意久久不散。
曲相仁灵力飞快消耗,一只半透明厉鬼直直用灵体穿胸而过,带动一股冰冷森寒的阴气将他浑身经脉冻得僵硬。
在身形凝滞的刹那,横青帘眼睛眨也不眨地一掌朝着他胸口挥去。
“轰——”
曲相仁直飞出数丈,重重撞在盛焦结界上,几乎将大乘期的禁制撞出龟裂的蛛网纹。
他踉跄摔倒地上,口中源源不断涌出血,五脏六腑几乎被打得粉碎。
曲相仁挣扎着撑起身体,双眸赤红盯着两人,近乎恼怒地咆哮:“你们当真信他的鬼话?!那小怪物睚眦必报,整个中州世家对他所做的事丧天害理罄竹难书,他!他!怎么肯轻易揭过?!”
“若是他破釜沉舟将此事告诉盛焦,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好下场。”横青帘淡淡道,“现在他也畏惧盛焦,想息事宁人,这于谁,不都是一桩好事吗?”
于整个中州都是好事,但是曲家却是灾祸临头。
但是无人在意一个即将没落世家的死活,只要能安抚好奚将阑,哪怕将整个曲家捆着交给他,怕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曲相仁的性命,只是横酆两家向奚绝示好的工具。
横青帘正要将他制住押送至奚将阑面前,却见这被打碎肺腑的濒死之人不知哪来的灵力,突然身形如雷电,转瞬便至奚将阑身边。
曲相仁已被逼到了绝境,就算死他也要拉奚将阑陪葬。
酆重阳神色一变:“他要元丹自爆!”
曲相仁近乎燃烧神魂冲到还在看好戏的奚将阑面前,面目狰狞瞋目裂眦,内府元丹猛地被催动,灵力从他伤痕累累的身躯倏地荡漾开。
好似下一瞬就要爆开。
酆重阳立刻就要上前阻止,却被横青帘抬手制止。
为何要阻止曲相仁自爆?
他若是能将奚绝一齐炸死,中州就能不再受制于人。
酆重阳眉头紧皱,冷冷看了横青帘一眼。
横青帘只当看不到他的不满,饶有兴致地看过去。
奚将阑还坐在那姿态懒洋洋地晒太阳看好戏,满身鲜血的曲相仁乍一出现在面前,他微微一歪头,像是早就预料到,唇角轻轻一勾。
黑猫猛地化为黑雾将他团团围住,嘶声道:“快走,他要自爆!”
还虚境的元丹自爆可不是小动静,怕是整个盛家乃至方圆数十里都要毁于一旦。
——更何况离得最近的奚将阑。
奚将阑看好戏看到自己反倒成了别人眼中的“好戏”,不知怎么竟也不逃不怕,就这样安静看着曲相仁。
脚底似乎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隐隐的灵力像是即将喷薄而发的火山,整个地面都在蠢蠢欲动。
下一瞬,天衍珠从内室疾冲而来。
但好像已经晚了。
曲相仁自爆的第一道灵力已经直冲面门,奚将阑被撞得往后倒去,挣扎着半伏在台阶上。
天衍珠一阵疯狂震动,正要疾冲上前挡住。
却见奚将阑单薄的肩上猛地传来一阵幽蓝雷光。
“滋滋。”
轰——
一道天雷轰然劈在曲相仁身体中,连带着地面上那股奇特的灵力,硬生生将他自曝到一半的冲势给强行逼停。
爆炸的余威荡漾开来,盛焦所布结界瞬间破碎。
一股浓郁桂香遍布周遭。
奚将阑踉跄着伏在地上,手捂住右肩艰难喘息着,额角全是那股燥热逼出来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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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当年在獬豸宗,盛焦亲手给他烙下的黥印。
奚将阑将这个黥印当成此生最大的耻辱,可此时却僵坐在原地,头脑一阵空白,纷乱思绪理也理不清。
六年前,曲相仁拿着烧得滚烫的「罪」字烙铁往他脸上烙黥印。
热意已经逼到羽睫,奄奄一息的奚将阑已做足脸上顶着「罪」字的黥印度过余生的打算,一股熟悉桂香隐约靠近。
盛焦一身崭新的獬豸纹黑袍,逆着光居高临下看着他。
浑身脏污墨发凌乱的奚绝茫然对上他的眼睛,好久才逃避似的垂下头。
……骄纵的小少爷第一次感觉到难堪是什么。
盛焦不知说了什么,狭小囚室的人悉数离开,随后他大步上前,强行将奚绝全是血污的衣袍撕开,亲手拿着滚烫的东西靠近奚绝伤痕累累的后肩。
一直安安静静毫不反抗的奚绝突然开始剧烈挣扎,他什么都听不到,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正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拼命用筋脉尽断的双手妄图推开盛焦。
盛焦死死将他禁锢怀中,宽大的手似乎发着抖捂住他的眼睛,将一枚滚烫的黥印烙在后肩。
三个月的熬刑没能让奚将阑掉下一滴泪,但黥印被盛焦亲手烙下时,他却哭得浑身发抖,几欲崩溃。
直到后来,奚绝才知道那是个字。
——屈辱的「灼」字。
从守卫松懈的獬豸宗逃出后的六年来,奚绝因这个时常滚烫的黥印对盛焦藏着满腔怨恨。
他恨盛焦并未给他一直想要的公道。
恨盛焦的「诛」和「灼」。
恨意断断续续了六年,奚将阑此时却如堕烟海茫无头绪。
獬豸宗只代表屈辱的黥印……
也会护人吗?
奚将阑被黑猫扶起,茫然地看向被其他一百零六颗天衍珠强行制住跪在地上的曲相仁,久久没回过神来。
黑猫还以为他是被曲相仁自爆吓傻了,抬手拍拍他的脸。
“奚将阑!奚绝!醒一醒,没事了没事了!”
奚将阑迷怔回神,神色复杂看着散发丝丝雷纹的天衍珠。
因灵丹自爆到一半被强行制止,曲相仁浑身经脉全都在渗血,近乎奄奄一息地跪在那,若是没有天衍珠的灵力支撑着他,怕是直接摔在地上。
奚将阑视线掠过远处的横青帘和酆重阳。
横青帘眸中闪现一抹可惜,但他惯会察言观色八面玲珑,笑着上前道:“小仙君受惊了,还好您没出事。”
奚将阑看着他,突然也笑了:“是啊,太不好了,我怎么能没出事呢?”
横青帘含笑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似乎不懂这话意思。
奚将阑懒得和这种老狐狸寒暄周旋,淡淡道:“横大人,代我向玉度问好。”
这话一出,横青帘便知道奚将阑不打算继续追究,心中悄无声息松了一口气,笑容真实了些。
“小仙君先忙,我等先告辞了。”
奚将阑没搭理他。
横青帘笑着恭敬行了一礼,抬手一挥,横酆两家的人悉数褪去。
横青帘和酆重阳两人的分神也悄无声息消散在原地。
奚将阑看着满院狼藉,心想盛焦回来肯定又要骂他,要怎么敷衍他才能不被凶呢?
奄奄一息的曲相仁怨恨瞪着他,奚将阑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后肩上那个已经褪去「灼」字雷纹的红痣,淡淡道:“曲执正。”
曲相仁恨恨看他。
本以为奚将阑会耀武扬威、落井下石,却没想到他沉默许久,突然没来由地问了句:“六年前,獬豸宗的黥印是什么样的?”
曲相仁一愣。
奚将阑问完也后悔了,他终于舍得起身,缓步走到最后一层台阶,居高临下看着曲相仁。
他本该有很多话要说,但又莫名的神不思蜀,摸着右肩也不知在想什么。
“呵。”曲相仁口中不断流着鲜血,却喘着粗气艰难道,“横酆让三家当年做过的恶事,随便哪一样都比我曲家多。当年你被关押入獬豸宗熬刑,也有他们的手笔。”
奚将阑眸子失神,心不在焉地说:“不用你提醒。你们谁做过什么,我都记着呢。”
曲相仁愣了一下:“那你还答应放过他们?”
奚将阑终于回过神来,垂眸看了曲相仁好久,突然没忍住笑了。
“不会连你也信了吧?”
曲相仁:“什么?”
黑猫也:“什么?”
“你还真以为让端是为了向我赔罪才闭生死关啊?”奚将阑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似笑非笑道,“让尘堪破天机,知道他近些年有突破大乘期的机缘,这才闭了生死关。”
曲相仁:“……”
黑猫:“…………”
曲相仁愣了好久,脸色瞬间灰白如死,惊恐地瞪着他:“你!你在诈我们?!”
“是啊。”奚将阑将右肩的手收回,不知怎么心情突然好得不得了,笑嘻嘻地说,“看来横青帘是真的老了,脑子都不如之前活泛,这种话竟也信?”
若说之前曲相仁对奚将阑是怨恨,此时却是惊骇和畏惧,被天衍珠制住的身体寒毛卓竖。
“他们未亲身而至,我此番同两家翻脸也杀不了他们。”奚将阑兴味盎然地道,“我只是随口一说揭过此事而已,既没向天道赌咒、也未对天衍发誓,做不得数的。”
曲相仁浑身栗栗危惧,抖若筛糠。
面前的人明明毫无灵力是个被风一吹就能倒下去的废人,但在他眼中却像是个狰狞可憎的怪物。
——被风吹乱的墨发似张牙舞爪,含笑的秾丽面容如青面獠牙,就连轻缓呼吸都好似淬了毒。
一个如盛焦一样……
被他们亲手逼出来的怪物。
奚将阑微微俯下身,声音轻得几乎是气音,黑沉眼眸倏地变成诡异的金色,艶美的脸病态又带着隐秘的癫狂。
“当年作践过我的,一个都别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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