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反噬之痛(1 / 2)

黑猫:“可盛焦明明说……”

“天衍学宫《天衍相纹·源终》的课,我回回榜首。”奚将阑幽幽道,“诸行斋八个人,只有我最受掌院宠爱,你当是靠我这张脸和鬼话连篇的嘴吗?”

黑猫:“……”

你也知道自己鬼话连篇啊!

奚将阑盯着微微颤抖的桃核,淡淡地说:“相纹再神秘,不过只是天衍灵脉衍生之物——就类似天然灵液中浓缩无数倍的灵髓,相纹也就是由无数细密的天衍灵力交织交缠而成,只要找到次序……唔,找到了。”

黑猫悚然。

那成千上万的天衍灵力次序,竟是这么容易寻到的?

这才多久?

黑猫近乎惊恐地看着奚将阑,艰难吞了吞口水。

它总是听说这人当年是个不输盛焦的天纵奇才,但大概是奚将阑这副没出息的皮囊戴久了,它总下意识以为这人就是个家道中落、只会苦中作乐的废物浪荡子。

可如今……

黑猫的胖脖子又吞咽两下,怯怯道:“你的相纹……到底是什么?”

奚将阑笑骂道:“蠢货,我敢说,你敢信吗?”

黑猫:“……”

「弃仙骨」化为一道透明禁制护住后院,奚将阑姿态散漫坐在池塘边,五根手指的指尖已经陆陆续续探出更多的紫色灵力丝,交缠着探入桃核。

他看起来轻松写意,但「弃仙骨」的大量消耗带动的经脉阵阵刺痛,额角上已沁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黑猫胆战心惊看着。

连盛焦这种被誉为“天道大人”的都无法分离相纹,奚将阑到底哪来的底气,想靠着这副被「弃仙骨」强堆出来的破烂身子违背天道法则?

“咔哒”一声木头崩裂的脆响。

黑猫顺势望去,却见那小小桃核竟像是被生生震碎,蜿蜒裂纹四散而开。

已经融合的「三更雪」像是被强行拽着脱离石壁的藤蔓,一寸寸扯出细而黑的“根须”,因融合得太彻底,好不容易拔出一根,一直蠕动的根须竟又挣扎着朝着画舫探去,难舍难分。

没办法,奚将阑只好分出精力,每拔出一根相纹丝就将那处的画舫击碎。

「弃仙骨」消耗得更快。

不多时,黑猫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浑身的毛炸起来,厉声道:“奚将阑!「弃仙骨」要耗完了,若想活命就快停手!”

奚将阑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画舫和三更雪已经分离大半,寒意直逼面门,小池塘的水结了厚厚一层冰。

“急什么?”奚将阑额前长发已是白霜,他冻得嘴唇发抖却还在笑,“这不是还没耗完吗?”

黑猫几乎疯了:“你才将相纹分离一半「弃仙骨」就见底了,哪有灵力再继续支撑?!那个小姑娘总归同你没什么交情,你何必为她做到这等地步?!”

奚将阑淡淡道:“难道我白吃人家三年糕点?”

“那你给她灵石就好了!”黑猫上蹿下跳,“就算没有相纹,她依然能活得好好的。你若觉得她实在可怜,索性收她当义女护她平安长大不就成了!何苦赔上自己一条命?”

奚将阑充耳不闻。

“你!”

黑猫见他油盐不进,在原地团团转了半天,突然恨恨瞪了奚将阑一眼,化为一缕黑雾消散在原地。

奚将阑看都没看它,依然垂着眸分相纹丝。

黑猫说的的确没错,「三更雪」分离了大半后,「弃仙骨」已经彻底耗尽,因奚将阑强行调动灵力,经脉都在发出丝丝缕缕的疼痛。

经脉枯竭宛如摧枯拉朽之势,刹那间就让奚将阑的面容浮现阴冷的死气。

但他却像是察觉不到疼,浑身被冻得发抖却还在有条不紊地催动断断续续的灵力。

突然,他一歪头,任由被冻出寒霜的长发从肩上散落下来,露出修长的后颈,手迅速地往后一拨,像是硬生生抽出什么似的。

“砰!”

奚将阑指节青白,看也不看狠狠往冻得坚硬的池塘中一甩。

黑猫惨叫一声直直摔出去,锋利的爪子在冰上划出几道雪白划痕。

“嘘。”奚将阑竖起一根食指抵在殷红唇上,眼眸像是狐狸似的,又邪又柔,“乖,别碍事。”

黑猫奋力爬起来,咬牙切齿道:“我们会死!”

「弃仙骨」彻底溃散,紫色灵力断续了一瞬,猛地绽放出一道金色灵力,光芒倏地大放,宛如一股狂风,浩浩荡荡撞入桃核之中。

“咔”的无数声脆响,桃核像是被烈火焚烧,眨眼间化为灰烬似的齑粉,悄无声息从奚将阑指缝缓缓落下。

奚将阑嘴唇不自然的红,轻轻上前吹了一口气。

残余的灰烬呼啸而飞,干净的掌心中缓缓露出一片幽幽旋转的雪花。

——是「三更雪」。

黑猫恹恹趴在冰上,惊惧盯着那片雪花,嘴唇哆嗦好一会,竟不知要说什么。

连盛焦都断言无法分离的相纹,只是片刻就毫无损伤分出了?

他若不是相纹被废……又该是什么怪物?

想到这里,黑猫浑身打了个哆嗦,畏惧地看着奚将阑半晌,突然就逃了。

“嗤。”

奚将阑扫了一眼仓皇而逃的黑猫,笑了一声,甩了甩脑袋上的寒霜,身形轻缓轻轻地越过后院破烂的墙。

后院结界已经散去,盛焦不知何时正站在那,眸光漠然注视着奚将阑离去。

秦般般的糕点铺子和医馆很近,奚将阑转瞬便至。

秦般般在被抽去相纹时,许是被应琢下了止痛的灵力,白日里没什么事,此时夜深人静,那点灵力散去,遍布全身的疼痛开始密密麻麻泛上来。

小姑娘脸色惨白如纸,虚弱蜷缩在床上,看着似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奚将阑站在糕点铺子的墙头,注视着下方半阖着的窗户,一撩衣摆姿态散漫地坐了下来。

他曲起一条腿,手搭在膝盖上,屈指轻轻一弹,那枚雪花飘落而下,顺着窗户缝隙进入房间,缓缓没入秦般般后颈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处。

秦般般浑身哆嗦了一下,像是呛了一口气剧烈咳嗽几声。

再次平息下来时,呼吸明显顺畅许多。

奚将阑依然懒洋洋地坐在墙头之上,仰着头欣赏天边皎月。

「弃仙骨」似乎没对他造成任何后症,他甚至还有闲心晃荡着腿,盯着月光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一派闲然自得。

大概是月光太过刺眼,奚将阑眼眶微酸,垂下头来时两滴泪水猝不及防砸在手背上。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正要将那没出息的水珠拂去,却感觉到一点微凉落在指节上。

——是一片雪花。

奚将阑微微失神,视线落在下方秦般般的房间。

一股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寒意轻缓溢出,将夜晚的燥热驱散,没一会糕点铺子的后院已下起小雪,纷纷扬扬落了一地,同皎洁月光交叠。

奚将阑抬手接了一捧雪,好一会突然笑了出来。

三更雪已至,由他梦中好处行。[①]

奚将阑在人家墙头坐了半夜,直到「三更雪」彻底融合入秦般般的经脉中,这才布了一道结界将雪隔绝,拢着单薄的衣衫慢吞吞走回十二居。

医馆已经被清扫干净,那个装着虚假玉令的匣子却空荡荡一片,想来是自持端正的盛宗主见不得这等虚假赝品之事,全都处理了。

奚将阑环顾四周,循着气息走到后院。

桂树下,盛焦盘膝而坐,闭眸冥想。

天衍珠缠在他手腕上,安安静静被皎月照映出幽蓝灿光。

丹桂盛开,沁甜香味弥漫后院。

在奚将阑回来时,盛焦便已察觉到,但他不为所动,如常运转经脉灵力闭目修炼,好似泰山崩于顶都面不改色。

直到,一股冰雪气息轻轻凑到他身边。

奚将阑端正跪坐着,手按着盛焦的膝盖,动作轻柔地凑上前来,轻轻地说:“盛宗主?”

盛焦不应。

奚将阑又道:“天道大人?”

冰雪和丹桂花香交融,像是某种说不出名字却一闻能让人惦记数年的香,勾魂撩人。

盛焦巍然不动,好似一座冰山。

奚将阑离得太近,近到两人呼吸几乎交缠得不分你我。

突然,“盛焦。”

盛焦藏在袖中的手倏地一蜷,终于悄无声息睁开冰冷双眸。

奚将阑像是从冰窟窿里出来,穿着单薄衣衫不知冷似的,眼眸含着笑看着他:“只有我叫你盛焦,你才会应我吗?”

盛焦默不作声。

奚将阑有和锯嘴葫芦吵架拌嘴的本事,平日交谈自是不成问题,见盛焦这副面无表情的脸他吃吃笑起来,整个人懒洋洋倒下去,趴在盛焦膝盖上小声嘟囔。

“若是中州有人想杀我,你会救我吗?”

从冰天雪地出来,加上「弃仙骨」的反噬在蠢蠢欲动,奚将阑浑身开始滚烫,脸颊贴在盛焦膝盖上,隔着厚厚衣物也能感觉到那股热意。

像是要将冰山融化。

盛焦沉默好一会,道:“不会。”

gu903();奚将阑笑得浑身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