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弃之仙骨(2 / 2)

gu903();应琢瞳孔轻轻缩。

“然后呢?”他问。

“玉颓山不会准许恶岐道买卖相纹。”奚将阑道,“他寻到「三更雪」后,会将你封住灵力扔入雪祸幻境自生自灭,浑身冰冻而亡。”

应琢突然就笑了起来。

奚将阑不动声色地道:“笑什么?”

“师兄。”应琢扣住奚将阑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微凉惨白的皮肤,低声喃喃道,“诸行斋的人都说你口中从无一句真话,我还不信。”

奚将阑神色未变,甚至连脉搏心跳都未急促一丁点。

“你不信我?”

“我本来是相信师兄的,无论您说什么我全都相信。”应琢温柔注视着他,“但是不对。”

奚将阑想不通自己到底哪句话出了差错。

应琢体贴地为他解惑:“「三更雪」没了,我已将它彻底融入画舫之中,玉颓山就算来也寻不到丝毫蛛丝马迹,更无法催动雪祸幻境让我死在其中。”

和奚将阑说的全然不同。

要么是「不尽言」的结果是假的,要么……

是奚将阑说的所有话皆是胡言乱语。

奚将阑指尖不自觉一动,眼神空茫了一瞬。

“融入画舫?”

“恶岐道从不下雪。”

应琢声音又轻又柔,像是一股寒意顺着奚将阑的后背缓缓往上爬,看惯了的俊美面容好似被恶鬼附身,明明乖顺温柔笑着,却让人栗栗危惧。

“我同师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下雪日。”应琢神色带着些怀念和病态的偏执,直勾勾盯着奚将阑那张脸,“「三更雪」相纹奇特,作为画舫装点最适合不过,能让此处终年大雪。”

奚将阑愣了,呆呆怔怔看着他。

应琢近乎虔诚地双手握住奚将阑的手,眉目间全是期待的笑意。

“师兄同我永远在一起在此处吧。”

话音刚落,一直徘徊在奚将阑手腕处的「檐下织」倏地像是游龙般狠狠钻入奚将阑的经脉中,带出一道狰狞的血痕。

***

核舟城。

决堤的水流奔流而来,将无数修士冲得东倒西歪,努力想要离开此处,但手中出入核舟城的玉令却怎么输入灵力都无用,只能御风到了核舟城最高处。

酆聿招出两个厉鬼将横玉度的轮椅抬起来,省得弄湿横掌院尊贵的鞋底。

横玉度垂着眸摆弄大半天玉令,下了个结论:“出不去。”

酆聿坐在他轮椅扶手上,没好气道:“那我们就在这儿等死不成?”

“盛焦不是在寻出路了吗。”横玉度眉头皱着,将玉令在手中来回摆弄——这是他急躁时特有的动作。

酆聿疑惑:“那你急什么?”

“我担心将阑。”横玉度无声叹了一口气。

“担心那鬼话连篇的小骗子干什么?”酆聿冷笑一声,“再说应巧儿恋他如狂,不会伤害他分毫,再严重也不过将他做成傀儡。到时候盛焦过去一天雷将那个找死的蠢货劈成焦炭,再将「檐下织」抽出来不就成了。”

横玉度却摇头:“我并不担心应琢会伤害将阑。”

他真正担心的,是奚将阑手中的「弃仙骨」。

奚绝自年少时便插科打诨四处闯祸,看似没心没肺高傲放肆,但诸行斋所有人都知道他实际上是个心比谁都软的人。

应巧儿偏执阴鸷,就算真的打着将奚将阑做成傀儡的盘算,奚将阑许是都不会生气。

但如果秦般般的「三更雪」出了问题……

横玉度心中总有种不详的预感,眉目间难得全是急躁,抬手又放出一只琉璃鸟雀前去寻不见踪迹的盛焦。

酆聿见一向淡然的横玉度这么失态,也跟着紧张起来:“那……那盛焦能打破这个禁制吗?”

“不知。”横玉度道,“若他还是还虚境,怕是困难。”

两人正说着,核舟城灰蒙蒙的天边突然闪现一道煞白雷光。

泼天响雷轰隆隆劈下!

雷声震耳欲聋,连酆聿都抵挡不住捂住耳朵,朝着横玉度疯狗咆哮:“怪不得他每次都降无声雷!这要是被奚绝听到!他的魂儿都跑十万八千里去!”

横玉度在雷暴中面不改色,端庄雍容地抚摸琉璃鸟。

他感知到那蕴含着灵级相纹的灵力,眸光微动。

盛焦肯定已不是单纯的还虚境,八成心境已入大乘期,只差一线突破机缘。

“糟了。”横玉度轻轻说。

酆聿看懂他的唇形,咆哮:“什么糟了?!我们要死在这里了吗?”

横玉度摇头:“我忘记提醒将阑了。”

他给奚将阑的那几支「换明月」琉璃玉简,对还虚境以下的效用是可以持续一个月。

但若是还虚境以上,便要大打折扣,十天已是极限。

横玉度心中暗暗祈祷,奚将阑可别把那些玉简用在盛焦身上才好。

半步大乘期的盛焦御风在半空,天衍珠不知为何躁动不已,像是要控制不住那滔天杀意。

轰隆隆。

一道道天雷被他从天地灵力中招来,毫不留情披在核舟城禁制之上。

十道天道刚过。

天空像是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暴.乱虚空扭曲不已,恶岐道的灵力嘶嘶往里泄。

核舟城的禁制,竟被他暴力劈开了?!

下方还在垂死挣扎的修士怔然看着天边,愣了好久才纷纷认出御风半空的黑色人影。

“是盛宗主?!”

“獬豸宗盛焦?”

“盛宗主大恩!”

来不及多言,众人全都挣扎着御风朝着裂缝处冲了出去。

酆聿催使厉鬼将轮椅抬起,转瞬到了盛焦面前。

盛焦似乎是嫌酆聿的厉鬼太慢,一只手轻飘飘抓住轮椅。

天雷一闪,三人转瞬离开已被大水淹没大半的核舟城。

核舟城出了大事,险些上万人殒命,不到片刻便传遍整个恶岐道。

能来恶岐道的哪里是什么好人,好好地去买个东西差点丧命,无数修士骂骂咧咧,吵着闹着要找恶岐道的人要个公道。

十九巷的酥鱼摊位上,玉颓山正坐在台阶上晃荡着小腿吃小酥鱼,听到主街的喧哗热闹,好奇地探着脑袋往外看。

“好多人啊。”

摊主是个面目狰狞的魔修,却戴着粉色围裙蜷缩在小摊位上忙活个不停,小酥鱼的香味离老远都能味道。

“大人,他们好像在吵着要让恶岐道还他们公道呢。”

玉颓山差点被一粒椒盐呛到,他眼眶发红,上气不接下气地一边咳一边大笑。

“公道?哈哈哈!”手中小酥鱼差点就掉了,玉颓山笑得满眼都是水,“在这个恶岐道,竟然有人找我要公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恶岐道主街喧哗嘈杂,悬挂两边的灯火被人群冲得四处飘荡,几乎落地烧起来。

酆聿甩了甩袖子上的水,嫌弃道:“混蛋应巧儿,迟早有一天弄死他。”

横玉度道:“无灼,能寻到将阑在哪里吗?”

盛焦没说话,手中一百零七颗天衍珠突然四散而开,带着丝丝缕缕的雷纹飞窜而出。

横玉度一愣,像是想通了什么:“你把那颗天衍珠……”

放在奚将阑身上了?!

一百零七颗天衍珠速度极快,只是瞬息便如离弦的箭冲回来,“咔哒”一声脆响,连成一个珠串垂曳在盛焦手腕。

盛焦漆黑眼眸像是雷纹闪过,遽然抬头看着水纹天空。

恶岐道的天幕便是玉川水面,甚至能透过薄薄水流看到天边明月。

而明月像是倒映在水面上似的,荡开出层层波光粼粼的水流。

一只仿佛正反颠倒的画舫在悠悠在天幕划过。

“砰——”

盛焦御风而上,还未靠近便感知到一股强悍灵力从画舫上传来。

横玉度怔然之下,脸色瞬间变了。

“盛焦!”

盛焦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脸色阴沉到极点,高大身形宛如一闪而逝的天雷,没等横玉度话音落下便势如破竹冲向天边画舫。

又是一声巨响,倒悬天空缓缓行驶的画舫剧烈震了一下。

应琢瞳孔剧缩,后背抵在塌了半边的雕花木门上,惊愕看向前方,精致的木头右手已经碎成木屑,和外面呼啸而来的大雪交织簌簌而下。

一条条墨字白纱被风吹得交织交缠,雪纷纷扬扬从破碎的画舫窗户刮进来,奚将阑孤身站在正当中,长发披散而下,垂在身侧的手细细密密发着抖。

“没了?”

他呢喃了两个字。

应琢努力站稳身体,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

奚将阑明明是个修为尽失的废人,怎会有如此灵力?

“嘶”的一声微响。

细微的紫色灵力在奚将阑单薄的身躯上一闪,将墨发拂得半空中胡乱飞舞。

奚将阑平稳的呼吸随之开始剧烈发着抖,经脉之下像是隐约有活物窸窸窣窣爬过,诡异得让人遍体生寒。

应琢一惊,厉声道:“奚将阑!”

他竟然用了「弃仙骨」?!

一道黑雾猛地从奚将阑后颈钻出,原地化为一只黑猫。

它吓得浑身的毛都炸开,惊恐地道:“奚将阑!住手,我们会死!”

奚将阑低低笑了出来,病态苍白的脸庞缓缓爬上一道紫色纹路,妖冶又邪嵬。

他将满是鲜血的手凑到唇边,猩红的舌尖在手腕处舔了一下,突然牙齿像是叼住了什么微微一阖,手腕往下干脆利落地一甩。

探入他大半经脉中的「檐下织」被他强行抽出来,半透明的蛛丝已染满血痕,带出来时将奚将阑脸庞溅出一道狰狞的血痕。

奚将阑不知疼似的,眼睛眨也不眨,轻轻张开染血的唇任由蛛丝从唇缝间掉落。

应琢痴痴看着他:“师兄?”

手腕上的伤口飞快愈合,奚将阑又轻又缓地侧过头看向应琢。

大量「弃仙骨」遍布他的经脉,让他短暂而强横地充盈着滔天相纹灵力,以至于一个冰冷森寒的眼神都像是带着戾气。

他轻轻启唇,一字一顿,像是在呢喃心上人的名字。

身上的杀意却一层一层地拔高,转瞬到达顶峰。

“应、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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