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久自认不算个喜欢家里蹲的人，人多的地方他虽然不爱去，但要长时间待在特僻静的地儿，他也熬不住。

然而接连两周，除了外出买菜、替李秀兰跑跑腿，他的确哪儿都没去。单纯将十四中布置的暑假作业给做完了，剩下的时间都在没日没夜地看球看电影。

要真不找点儿事儿做，他就得想起那口该亲没亲成的，即便做个梦，也能恰好断在林染松手的那个瞬间。

齐久向来不爱做阅读理解，他也没法揣摩林染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林染这人的态度不大稳定，看似在他眼前笑得像没啥脑筋，到了但凡有身体接触的时刻，眼神里写的又都只有疏离。

特难受，身心都焦躁。

“齐久啊，你再不放油，锅就要烧糊啦。”

直到李秀兰忍不住插话，齐久才算回过神来，往锅里倒了一圈儿油，伸手往旁边一摸，砧板上空的。

“肉在这儿呢，你自己端出去的。”李秀兰拖着腿，从餐桌上端进来一碟生猪肉递给他。

“我忘了。”齐久将肉倒进锅里。

“你啊，读书的人，比我还健忘哪行”李秀兰手扶着门边儿没走。

齐久笑笑，开了抽油烟机接着炒肉，肉香味儿飘得整个厨房都是。

“你腿怎么还拖着，真的到医院去看过了”齐久问。

“哎说多少次了，我早看过啦”在抽油烟机的噪音里，李秀兰大声喊话，“你不会真得了健忘症吧”

“医生怎么说的”齐久将肉盛进盘里问。

“没什么医生说了，我这就是上年纪了，那啥来着唉什么亏什么”李秀兰皱着眉回想。

“气血亏虚。”齐久看她一眼，熄掉抽油烟机往餐厅走，“看吧，谁健忘”

“好啊你，知道逗我老太婆了”李秀兰拖着腿跟上去，“你这全都记得，怎么还问我”

齐久笑起来，拉开李秀兰的凳子，再给她盛了一小碗饭。

李秀兰食量控制得好，晚饭每顿都只吃那么一点儿，据说是她老人家的养生之道。

“你看看你，像这样多好。”李秀兰慢慢坐下，“你这一两个星期，成天看上去没精打采的，我还在想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你妈”

“不是。”齐久端着碗，给自己夹了块排骨。

“那”李秀兰琢磨不出来了，没把筷子拿起来，光看着他，“齐久，你一直有个坏毛病，你知道吗”

“不知道。”

“你从小就这样，有什么事情就总憋在心里，一句话都不说。”李秀兰皱着眉。“像你妈我知道你们关系一直不好，悦悦不擅长照顾人的感受。然后你呢，不喜欢把自己的感受说出来”

李秀兰年轻的时候爱看书，偶尔像这样唠叨几句她从书里看来的大道理，齐久往常不爱听，这回倒都听进去了。

“沉默是金，但沉默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能生事。”李秀兰拄着筷子，“人啊，有的时候得把自己的看法说出来，不说出来让别人听听，你就永远都不知道别人又是怎么看的。”

“憋着，就是一条路犟到死，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对了还是错了”

“行了外婆，吃饭吧。”齐久把碗朝她面前推推，“再不吃菜就凉了。”

“唉每回我说话，你都当耳旁风。”李秀兰抱怨着端起碗，“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齐久默默扒饭，兜里的手机这会儿震了两震，孙宇给他连发了一长串微信。来来去去就那么一个意思，齐久懒得一条条看，直接给回了个“好”。

“外婆，我明天跟同学去海边。”齐久说。

“这么突然啊”李秀兰说，“到海边去玩玩也好，别整天闷家里你要去多久啊”

“一早去，晚上回来。”齐久看她有点儿犹豫，“怎么了”

“没怎么，你玩去吧。你不会游泳的，别跟着同学走太近，到岸边走走就好”李秀兰叮嘱道。

“行，放心吧。”齐久说。

这小城市别的行业都不大发达，唯独旅游业倒被开发得不错。孙宇找的是那种包车往返海边一日游的旅行社，在规定的时间内集合乘车，其余时间交由游客们自由支配。

八月初的早晨还不算热，集合时间是七点半，齐久准时到，没见着半个人影。

现在是暑假，这个点马路上连车都没几辆，就一辆看着颜色很旧的小面包车停在路边儿。

等了好半天，才看见孙宇和赵钱辉远远地朝这边儿跑，林染跟在后头慢悠悠地走。

“林哥林哥快点”孙宇回头喊人，朝齐久挥手，“哎久爷你咋不上车呢”

“车还没来。”齐久说。

“哎你是眼神不好还是没睡醒，车不就在这吗”孙宇两步跑过来，拉开了面包车的趟门。

面包车里三五个五十岁上下的阿姨，叼着面包冲他们笑，“早上好啊，同学一齐气玩啊”

讲的普通话都带了浓厚的地方特色，齐久还在懵的间隙，孙宇已经抢先挤进了面包车的最后一排，赵钱辉也跟着挤进去，因为肥还卡在了座位之间。

阿姨们帮着推了一把狠的，他才惊叫着跌进了后座里。

“久爷，还愣着干嘛赶紧上来啊。”孙宇喊他。

齐久以往跟陈申他们包车旅行，坐的从来都是旅游大巴，这小面包车还是头一回碰上。

他把劲儿缓过来了，才弯着腰钻进了车里，里头一股子早点味儿。

“曹影呢”齐久坐好以后，发现后头实在很窄。

“他上补习班”赵钱辉说，“你没看出来吧，艹影不比你，但勉强算个学霸。”

齐久应一声，看着林染钻进来，招呼没打的直接塞进他位子旁边剩的那点儿缝隙里。

逼得齐久直往赵钱辉的肥腿上挤。

“人齐了是吧人齐了师傅开车”副驾上坐的男人喊话，应该是个导游。

车里空间就那么点儿，他娘的还拿了个大喇叭，“大家好，我是你们的导游，请大家记住我的脸，还有车牌号”

前排阿姨都兴奋得鼓掌，一手过去就把车门给甩上了，小面包车发动。

这一路颠的啊，闹的啊，齐久都觉得脑袋疼。

最前头司机师傅放的动感版爱情买卖，导游举着他那喇叭吹途径的服务站哪把刀最锋利最好卖。中间五个阿姨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最后还拿着k歌软件高歌。

在这种环境下，后排四个人，除了齐久自己，都歪着头睡特香。

这他妈是被下了药怎么睡着的

司机师傅车技了得，往往遇着个转弯，赵钱辉那一大块沉睡的肥肉就不由分说地往齐久这边挤，齐久被挤得贴林染贴的死死的。

林染也睡得死死的。

肩蹭肩，胳膊肘撞胳膊肘的，对心脏特不好。

车往另一个方向转，林染脑袋直接就栽齐久颈窝里，这跟脑残电视剧里演的心动情节完全不一样。

人电视剧里是睡着了，头自然倒过来的。林染这他妈是被急转弯给强行带过来的，狠狠一下带着什么重力加速度，能把他锁骨给砸断。

操他妈的疼。

齐久不敢瞎动，看林染睡得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人在破坏力上八成天赋异禀。

车维持同一个颠簸吵闹的状态走了一路，三小时后齐久下车，差点儿没扶着路边儿的杆子吐了。

“哎久爷，你不能坐车啊”孙宇睡得神清气爽，“不能坐车怎么不早说，我们骑自行车来嘛。”

“”

“大家傍晚五点半，记得在同一个地方集合，逾期不操，这玩意怎么没声了”导游喊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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