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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二夫人好说歹说,加之裴二奶奶也在一旁道:“妹妹莫不是怕你二哥和我心里会有疙瘩?不会的,你二哥那个人你还不知道么,对你再不藏私的,便是让他把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给你,我相信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你可是他唯一的亲妹妹。至于我,虽是嫂嫂隔了一层的,因为我自己嫁妆也不菲,所以也从来不将万儿八千两的放在眼里;况‘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往后难不成你哥哥和我就挣不来银子了?妹妹就别跟母亲推辞了,真要母亲再哭上一场,你才肯收下呢?”
季善还能说什么,只得谢了裴二夫人,收下了银子,“那我也不与夫人客气了,您说的也对,万一到时候我们就有急用银子的时候,偏又凑不出来呢?当然,我还是希望用不上这些银票,将来等我们回来时,能原封不动还您的。”
裴二夫人这才笑了,“到时候善善你能原封不动还给我自然好,当然若能再加点儿利息什么的,就更好了……逗你的,总归你们该花就要花,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可惜我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争气,不然还真想跟了你们一起去呢,你可别小瞧了我,我也是随老爷外放过的,比你们好歹经过见过的事多些……”
话没说完,想到当年就是因为裴二老爷外放,她才会把季善弄丢了的,不然季善不会吃那么多年的苦,如今也不会再次母女分离,天各一方,哪里还说得下去?
接连吸了几口气,才稳住了情绪,继续笑道:“说到外放,善善,我给你说说我自己的一点子经验啊。你和姑爷到了那博罗县后,跟当地的士绅一定要搞好关系,既要拉也要打,当然外头的事都是姑爷的事,你也管不了;但你可以与士绅家的太太小姐们搞好关系,那样姑爷往后执政不说指望他们能帮忙,至少也不至拖姑爷的后腿;与上峰家里的女眷们也要搞好关系,送礼都要送到点子上,别怕花银子,只要能让你们的路好走些,再多的银子都是值得的……”
裴二夫人把自己所知道的,认为所有有可能派上用场的经验都与季善说了,又留在沈家吃了午饭,眼见时辰不早了,她再不走,今日就赶不回小汤山了,这才由季善送到了二门外。
却是由裴二奶奶扶了刚要上车,又停住了,仔细看了季善好一会儿,才强笑道:“善善,我才想了想,等你和姑爷出发那日,我就不去送你们了啊,我怕我到时候……会哭得很难看……”
好容易才失而复得的女儿,好容易母女之间才越来越亲密了,却乍然又要分开了,她真的受不了,到时候还不定会失控到什么地步,还是别去影响善善和姑爷的心情了。
季善让裴二夫人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却还要强忍着挤出笑的画面引得眼泪也差点儿掉了下来。
片刻才也强笑道:“我本来就说让夫人别去送我们了啊,今儿该说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何必再来回颠簸呢?您就好好在小汤山将养着,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到处逛逛,就到处逛逛,到了冬日,还可以时常泡泡汤泉,那个对身体极好的,您既守着了,就别白白浪费了才是。”
裴二夫人笑得比哭还难看的道:“我会好好养着的,善善你也……也和姑爷好生养着,记得常写信回来,有困难一定要说,千万别报喜不报忧,自己的……亲娘、亲哥哥,还客气什么呢?我、我……”
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
季善的眼泪也是夺眶而出,终于再忍不住几步上前,抱住了裴二夫人,在她耳边颤声叫了一声“娘”,“我和相公一定会保重身体,平平安安回来见您的。”
裴二夫人浑身猛地僵住了,“善善,你、你才叫我什么呢?不会是我耳朵出问题了,不然就是我在做梦吧?你快掐我一把,让我好确认一下,快……”
季善含泪笑道:“您没听错,我方才的确叫您娘了,您本来就是我亲娘啊,难道我不能叫自己的娘不成?要是您不喜欢,那我再叫回‘夫人’也就是了,横竖只是个称谓罢了,其实在我看来,叫什么都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肯定不一样啊!”
裴二夫人忙忙打断了她,“叫我‘夫人’的多了去了,认识的不认识的,家里的家外的,这样叫我的数不胜数。可叫我‘娘’的,却只有你们兄妹三人,只有你啊,便是你哥哥嫂子,都叫的我‘母亲’,还是第一次有人叫我娘呢,尤其还是、还是在我从不敢抱希望的情形下……善善我真是太高兴了,你摸我的心,是不是跳得很快?我以为我这辈子都等不到这一日了,没想到、没想到这么快就让我等到了,我真是立时死了,也心甘情愿了……”
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却与方才的哭大不一样,任是谁都看得出她是喜极而泣。
季善忙扯了帕子给她擦泪,一面哽声嗔道:“什么死啊活的,您也不说嘴上有个忌讳的,可不许再胡说八道了,二哥二嫂都这般孝顺,外甥也懂事乖巧,还有我和相公这么好的女儿女婿,您大好的日子且在后头呢!”
旁边早已红了眼圈的裴二奶奶也笑道:“是啊母亲,妹妹妹夫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且势必是两个人去,三个人回来,您就等着往后享福吧,可不兴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更不能再哭了啊,您该高兴才是啊。”
裴二夫人连连点头,“好好好,我再不胡说八道了便是,我就是太高兴了,这辈子都没这么高兴过。善善,你再叫我一声好不好?我方才只顾着惊喜了,没听太清楚,你再叫我一声好不好?”
季善自是无有不应,接连叫了裴二夫人四五声“娘”,才笑道:“这下娘听清楚了吧?”
裴二夫人的回应是接连“哎”了四五声,方含泪笑道:“之前听善善你叫亲家母娘时,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羡慕,你每叫亲家母一声‘娘’,我都会忍不住在心里‘哎’一声,自己骗自己,你那也是在叫我,总算你今儿真叫我了,我真的……我一定会好好保重,等你和姑爷回来的,我还没听够你叫我‘娘’呢,往后一定要听它个几十年,把往后的都补回来才是!”
季善吸了吸鼻子,笑道:“这就对了,娘只管保重身体,等我们回来就是了。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就跟这次相公外放一样,事先谁也料不着,不是吗?那指不定我们去了后,也是忽然说回来,就能回来了呢?好了,时辰不早了,娘快上车吧,不然赶不上回小汤山了。”
裴二奶奶跟着道:“母亲,妹妹如今正忙着,我们留下也是给她添乱,就早些回去吧,您若实在舍不得,过两日我们又再来妹妹这里就是了。”
裴二夫人想了想,道:“还是不来了,善善本来就忙,我就不来给你添乱了,你记得多写信回来就是了。那我走了啊。”
由裴二奶奶和李妈妈扶着上了车,又深深看了季善一回,才狠心放下车帘,吩咐车夫出发了。
却是马车还没出大门,已捂着胸口,再次泪如雨下了。
她的女儿终于叫她‘娘’了,她真的太高兴了,便是立时死了,也死而无憾了;她还要尽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钦儿,告诉范妈妈,告诉娘家兄嫂们,她终于真正找回她的女儿了!
余下季善站在原地,一直目送裴二夫人的马车消失不见了,方回了房里去。
沈恒见她哭得双眼红肿,眼角仍有泪痕,忙道:“善善怎么了,是不是……太舍不得夫人他们了?如今既不用变卖大件家具,不用把所有东西都搬走了,时间便相对充裕了,要不,善善你就去小汤山陪夫人住两日吧?我自有焕生照顾,你只管放心吧。”
季善摇摇头,沙哑着声音道:“肯定是舍不得的,不过去小汤山住两日就不必了,又不是一去不回来了。我哭是因为、因为方才见夫人明明那般难过了,还要强颜欢笑,实在没忍住叫了她‘娘’,然后就发现,原来并没有那么难,也不知道我以往在别扭个什么劲儿?弄得娘心里难过不说,我自己也不好受,我真是后悔极了,我真的早该叫她娘的,她对我还要怎么样?”
沈恒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说实话你是早该这样做了,虽然只是一个称谓一个形式,但有时候形式也是重要的,不过你现在改口也不晚,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么。”
季善嗔他一眼,“你倒是会马后炮,那之前怎么不劝着我点儿呢?”
沈恒摊手:“这不是我惧内,娘子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吗?之前娘子觉得叫‘夫人’好,那我自然也觉得夫人好,如今娘子觉得叫‘娘’好,那我自然也要跟着改口叫岳母,总归我娘子肯定不会错的,便有错也是我的错。”
说得季善破涕为笑,“本来就是你错,你知道就好。呼——,如今便只剩飘香和叶老他们还没安排道别了,我明儿就过去一趟,宽慰一下大家,再与大家好生道个别吧,是我千里迢迢把大家弄到了京城来的,结果我又不得不先离开了,肯定大家都人心惶惶的,至少也得当面给大家一个交代才是。”
沈恒点点头,“是该过去一趟,连我都该过去一趟的,偏我如今行动不便,只能善善你多操心了。”
季善道:“明儿再说吧。要我扶你下地走走么?我如今不担心你上船后该怎么着,只担心你从京城到通州码头这段路该怎么办,你如今坐不得,也久站不得,几个时辰的颠簸呢,可怎么受得了?”
沈恒见她说着眉头又皱了起来,笑道:“没事儿,把坐褥铺厚一些也就是了,况还有几日呢,几日后我肯定又恢复一些了,善善你就别担心了。”
夫妻两个说着话儿,不知不觉天色已暗了下来。
翌日,季善用过早膳便坐车去了飘香里。
就见店里其他就在京城招的小二帮厨们还好,瞧着仍是一如既往的干劲十足,从会宁来的两个小管事却是无精打采,便是叶大掌柜,瞧着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还是瞧得季善来了,叶大掌柜才强打起了几分精神来,“太太怎么过来了?快雅阁里坐。”
季善由得他引着自己进了雅阁,又由得小二上了茶点来,才笑着与叶大掌柜道:“您老瞧着精神不大好的样子,是不是还在为相公外放的事发愁呢?其实真没您想的那般严重,宦海本来就是这样,沉沉浮浮,谁也说不准下一步会如何,指不定,我们明年又回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