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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瑶一口气还没松完,就见季善已冲上去,将裁云给推到了一边,而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根本来不及她反应过来。
因此直到沈恒与裴钦相继回过了神来,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季善怎么会知道裁云要寻死,刚好就推开了她的,她简直就是多管闲事,可恶透顶,这下她又该怎么办呢?
万没想到,季善随即还会直冲过来,“啪”的一声便给了她一记耳光!
裴瑶半边脸立时火辣辣的痛,耳朵也是嗡嗡作响,捂着脸半晌才反应过来又发生了什么事,立时尖叫起来:“季善,你竟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看向季善的目光简直能喷出火来,一边说,一边实在气不过,还扑上前扬起手,也想还季善一巴掌。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屈辱,若不还回去,她也不用活着了!
可惜她的手却在半空中被季善截住了,冷冷道:“你还好意思问我凭什么打你?我记得方才我已经说过了,我家小姑如今有孕在身,家里不宜弄得血淋淋的,我们夫妇又是客居在妹夫家,也不宜弄得鸡声鹅斗的,扰了主人家的清净。结果你却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一再狡辩,诸多借口,百般推脱,你以为这世上就你一个聪明人,其他人都是傻瓜是不是?”
“把我们都当傻瓜,自导自演,自欺欺人便罢了,你还草菅人命,妄图来个死无对证,若方才不是我注意到了异常,扑上去推开了裁云,她势必要来个非死也伤,血溅当场,你让我家小姑还怎么安心养胎,不是存心惊吓她吗,若是她和她腹中的胎儿因此有个什么好歹,你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还有裁云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到底她是自作主张,还是奉命行事,大家心知肚明,你却一事发便拿她顶罪,还拿她全家威胁她,当谁听不出来,看不出来不成?”
说着冷笑一声,“其实你何必如此,说到底‘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你大可不必这般的狠绝!”
亏得她一直注意着裁云,见她听得裴瑶那句‘便是裁云犯了大错,死有余辜,她兄嫂和她嫂子腹中的胎儿总是无辜的’,原本木然的脸上忽然就有了决绝之色,意识到了不对,等裁云猛然起身时,才能一怔过后,立时扑上去。
不然这会儿真的已经血溅当场了,晨曦如今本就害喜严重,再听得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谁知道会不会害喜越发严重,甚至动了胎气?到时候他们夫妇还有什么脸见赵穆!
还有裁云,就算只是一个丫头,她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用得上她的时候,便是‘打小儿就跟着我,说是主仆,实则与姐妹也没什么两样’的贴身丫鬟,一旦情势不妙,便立时‘死有余辜’,再不想死也得死,还要背负污命而死了,——她只是打了裴瑶一巴掌算什么,她还想直接把她打成猪头好吗!
裴瑶被季善最后那句‘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大家都是一样的人’气得直发抖。
这个贱人,竟然这样羞辱她,这样戳她心里最深的痛,不知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吗,实在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裴瑶猛地自季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就要再次扬手扇季善。
余光却见一旁裴钦与沈恒都是满脸的冷若冰霜,沈恒还罢了,一个泥腿子,大家本来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人,也天然就站在了对立面,她管他怎么想、怎么恨她呢;
可二哥却不一样,她这巴掌若是扇下去了,只怕她与二哥的兄妹情分,也彻底到头了,就算二哥不至于一怒之下曝光她的真实身份,应当还会拦着劝着季善也不曝光,以后也定不会再管她的死活好歹了……不行,她决不能因小失大,决不能气急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来,等回头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裴瑶抬到一半的手便再次捂上了自己的脸,眼泪也立时落了下来,“善善妹妹心里已经给我定了罪,自然我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做什么也都是别有居心,其实方才我一开始就说过了,不管是不是裁云自作主张,与我吩咐的其实都没有差别,所以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要打要杀都绝无半句怨言。”
“可我真的没有草菅人命,没有妄图死无对证,我也不知道裁云为什么忽然要这么做,大抵是心知自己罪无可赦,索性先自己结果了自己?所以善善妹妹这顶帽子实在太大,请恕我不能领。再就是善善妹妹说我、说我跟裁云是一样的人,我知道无论我如今在外人看来是怎样的尊贵,在你们心里,终究都是奴婢的女儿,我也每常觉着受之有愧,昼夜难安,所以我这就回去禀告长公主,我只是个奴婢的女儿,不是阜阳侯府真正的小姐,要打要杀,听凭长公主发落,如此善善妹妹总满意了吧?”
说完便做出一副豁出去了的决绝样子,径自往门外跑去。
心里则冷笑着,就不信二哥不会拉着她,那可是他的侯府、他的裴家,将来还会是他儿孙的裴家,他若真能为了给季善出一口气,就眼睁睁看着裴家遭遇大变,不定会造成什么恶果,她就服了他!
不想一直到裴瑶跑出了花厅的门,都没听见裴钦叫她的声音,她心里不由有些急了,二哥难道……真就那么看重季善?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外跑。
万幸又跑了几步,终于有声音叫她了:“站住!”
却是季善的声音,也不知又打着什么坏主意,会不会还想再羞辱她一次?裴瑶迟疑片刻,到底还是站着了,怕万一自己不下这个台阶,待会儿就真再没有台阶可下了。
季善见裴瑶果然不出意料的站住了,勾唇一哂,随即也抬脚往花厅外走去,一面招呼沈恒裴钦,“都到院子里吧,我只说几句话,说完这事儿就算了了。”
如此三人也都到了院子里,季善方冷声道:“裴瑶,你若真敢去向长公主坦诚一切,我反倒佩服你。可惜你我都知道,你只是在以退为进,虚张声势,就跟明明就是你指使的裁云,结果到头来却都是裁云自作主张,你反倒成了勇于承担责任的人,是一样的道理。大家都不是傻子,所以你真的没有必要再卖惨,也没有必要再乔张做致!”
“你也不要以为,只要你咬死了不承认,二爷也好,我们夫妇也好,便都奈何不得你了,实在不行了,不还有侯府给你撑腰,给你做后盾,为了侯府的脸面名声和利益,无论如何都会保你吗?我早就说过,侯府于我来说,什么都不是,我也压根儿不在乎侯府是富贵昌盛,还是贫穷败落,所以二爷可能为了大局,只能选择息事宁人,我们夫妇却绝不可能委曲求全。你再这样乔张做致,狡辩推诿,信不信我立时求见长公主去?我可什么顾忌都没有的,大不了,以后我养着二爷一家,养着夫人便是了,至于其他人的死活好歹,与我何干?”
裴瑶被季善轻飘飘的语气说得越发不敢动了。
这个疯子真干得出那样的事,不然也不至当初祖母和大伯父许了她那么多利益好处,她都不动心,反而仍避侯府如蛇蝎了,不就是因为她对自己的本家不但没有丝毫的感情,反倒满心怨恨吗?
可她已经把她逼到这个地步了,还想怎么样,难不成真要逼得她立时死在她面前,她才肯罢休!
裴瑶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来,“那你、你想怎么样?无论如何都要逼得我承认是我指使的裁云不成?可我真的没有、没有指使过她,没做过的事,你要我怎么认……”
说着看向裴钦,可怜巴巴的道:“二哥,我真的没有指使裁云,真的没有,你一定要相信我,好不好?”
裴钦满脸的复杂,满眼的冷嘲,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
季善已先道:“你若再敢否认,我立时让人备车去长公主府,不然还以为我真只是在吓唬你!……总算不敢再说了吧?那好,那就听我说。二爷,事情已经很明白了,但看在你和夫人的份儿上,我愿意到此为止,毕竟十几年的感情,不是一下子说割舍就能割舍的,总得有个时间和过程;我们夫妇也最终没受到什么伤害,犯不着得理不饶人……”
一旁已半晌没说话的沈恒忙打断了她:“善善,不行,我不同意到此为止,我绝不同意……”
却被季善抬手也打断了,“相公,我已经做了决定,你就让我来处理吧,待会儿我再与你慢慢解释。”,一边说,一边满眼都是祈求。
沈恒无法,只得吐了一口气,抿紧嘴唇没有再说。
季善方看回裴钦,继续道:“二爷,因为不想让夫人和你伤心难做,所以我愿意息事宁人,那总是夫人的夫家你的本家,那也都是你们的亲人,就跟手心也痛手背也痛,却终究痛不过手的主人是一样的道理,到头来最痛、最难做的只会是你们。但仅此一次,我只会看在你和夫人的面子上,给裴瑶这一次机会,再有下次,就休怪我不客气,不讲情面了,‘先撩者贱,打死不怨’,再有下一次,便是她自找的,怨不得任何人了!”
“所以裴瑶你听好了,这次是夫人和二爷救了你,是这十几年的感情救了你,是你所谓‘偏心’的母亲和兄长救了你。所以以后别再怨天尤人,也别看你失去了什么,而要看你得到了什么,拥有了什么,要学会知足常乐,那你的日子才能过好,夫人和二爷也才能放心,——若不是为了夫人和二爷,我才懒得跟你说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