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京跟着铁柱晃晃悠悠到了僻静处的雅座,便见沈默笑吟吟的坐在那里,桌上一壶明前,几碟醒酒小菜,一大盘子时令水果,显然都是为他准备的。
沈京十分感动道:“还是自家兄弟好啊,知道兄弟我醉了,特意赶过来为我醒酒。”
“不要自我感觉良好。”沈默让他在对面坐下,笑骂道:“我不过是听见你说话,特意过来看看罢了。”
沈京抓几颗杨梅塞到嘴里,酸得呲牙咧嘴,打个哆嗦道:“都听见我说什么了?”
沈默学着他早时的样子,摇头晃脑道:“远看孤山黑乎乎,上头细来下头粗……”
沈京讪讪笑道:“那都是应景之作,登不得大雅之堂。”
沈默笑笑,突兀道:“你要去东京干什么?”
“你怎知……”沈京大吃一惊,声音越来越虚道:“我要去东京国?”
“听你亲口说的。”沈默诈他道。
沈京拨浪鼓似的摇头,矢口否认道:“我那是逗他们玩,你知道我这个人比较顽皮,喜欢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是吗?”沈默似笑非笑道:“我明天就要回绍兴了,你若不说,我便把你捉回去见大老爷,看看顽皮的沈京怎么跟他老人家解释。”
“祖宗哎,你可千万别……”沈京忙不迭告饶道:“我爹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那你告诉我,”沈默沉声道:“到底去干什么?”
“你能帮我保密?”沈京挤眉弄眼道。
“如果你态度好的话,”沈默淡淡道。
“一看就不诚恳。”沈京憋着嘴道。
“那就跟我回去见大老爷。”沈默冷笑道。
“又来了,又来了,除了拿我爹吓唬人,还会点别的吗?”沈京怒道。
“没有,”沈默笑笑道:“也不需要。”
“好吧,你赢了。”沈京泄气道:“我不是交了十五加七十两的学费吗?可以从心所欲,爱来不来,”说着一脸激昂道:“但我也是很爱学习的,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便决定四处走走,东边的扶、桑,西边的拉萨,我都打算走一圈。”说完笑眯眯道:“怎样,佩服我吧?”
“来人,绑了。”沈默一摆手,两个壮汉便靠上来,一左一右的按住沈京的肩膀。沈京叫屈道:“都告诉你了,还不放过我?”
“咱俩认识多少年了?你说的是真是假我能听不出来?”沈默正色道:“说假话,一切都没商量。”
“说真话呢?”沈京叹口气道。
“也许还有的商量。”
“什么?你要去东京,找王直?!”当沈京终于说出真话,沈默却惊得从座位上蹦起来道:“你是不是在说醉话?”
“当然没有。”沈京面色平静,一点没有喝醉的迹象:“我已经通过胡中丞的审查,将与另外两人出使东京,寻找王直。”
“你可知道,胡宗宪已经派出过两拨人?”沈默阴着脸问道。
“知道。”沈京点点头,轻声道:“第一波遇到倭/寇死了,第二波遇到台风死了。”
“那你还去?”沈默苦笑道:“兄弟啊,你要是想玩刺激,我可以给你介绍个叫做‘蹦极’的游戏,绝对比去东京还过瘾。”
“谁说我要玩刺激了?”沈京涨红脸,吼道:“难道在你沈拙言的眼里,我沈高陵就是个只知道玩乐的纨绔公子吗?”出来游学时,沈老爷为他赐字‘高陵’,以释其名。
沈默呆住了,张张嘴想说什么,却见沈京扶着桌子支起身子,激动的吐沫星子乱喷道:“你沈拙言十六岁连中小三元,十七岁已经官拜浙江巡按监军道;他姚长子十七岁当百户,一年里连立战功,年底就能胜任千户官,你们一文一武,龙精虎猛,难道我沈高陵就得一辈子混吃等死,碌碌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