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长安,这价钱也许不算什么,可在他们大涂县却极少见如此高价的交易。就算有,那买卖的也是能产粮食的土地,或者能干活的牲口,这样一张只能躺着睡觉的床喊到四万钱,却是太奢侈了。
伙计:“李掌柜出四万钱,可还有加价的?”
伙计的声音洪亮,穿透了低声交谈的人群,大厅里万籁俱寂。汪大前往后退了一步,张富户摇摇头,傅文讨好地望向他阿耶,收获后脑勺一枚。
伙计:“李掌柜一次。”
伙计:“李掌柜两次。”
伙计:“李掌柜……”
“且慢。”
杨剑与小厮耳语了几句,那小厮上前一步,高声道:“我家公子出价一金。”
满场哗然。
一金就是一斤黄金,按如今的情形可足足值上一百贯钱,比李二姐的叫价还翻了一倍有余。
一百贯钱买一张床,出身大涂县的普通富户们,都已经觉得杨剑疯了。就连宋菽也没料到这张床的价格能叫到如此之高,看来他还是低估了这群富佬的购买力。
棕绑床理所当然地被杨剑拿下,他的小厮立刻捧上黄金,看来是有备而来的。
“铜钱太重,我只好备着黄金了。”杨剑说。
“恭喜杨公子。”宋菽接过黄金,掂量了一下,分量很足。
“四郎不会以为我出这么多只是为了买床吧。”杨剑笑。这时杨剑的小厮带着望海楼掌柜过来,殷勤地将他们引去了雅间。
“这杨公子要做什么?”大厅里又开始窃窃私语。
傅老爷等掌柜出来后叫他一问,也是摆手说不知,只道杨公子有事与宋四郎相商。
宋菽也一头雾水,有些后悔没有坚持把宋阿南拉来。
坐定后,杨剑倒也没有卖关子,直接挑明用意。
宋菽短暂地惊讶后,不由赞叹,这扬剑果然是个经商的人才。
原来杨剑在试床之前让小厮整理床铺,是为了了解床的构造。而他发现床的秘密在中间那张网,而网是由山棕丝构成的。
“虽然我还看不出这床是如何做出来的,但山棕丝我手上有不少。山棕长在西南之地,乱世之中道路不畅,你找不到第二个能做这笔交易的人了。”杨剑说。
宋菽:“你又怎知我懂这床的制法?”
杨剑:“我猜的。当然,若你没有我也不亏,这床天下无双,待我打个好点的床架子,把帝都那群门阀子弟聚一聚也搞个拍卖,卖上个千金万金都有可能。”
宋菽:“那便卖吧。”
杨剑:“……”
他原以为宋四郎听了会羡慕嫉妒,可他居然毫无反应。那可是黄金啊,这农家子见过这么多黄金吗?难道不该说点什么,或者试图涨个价?
欣赏够杨剑呆愣的脸,宋菽终于笑了。
“杨公子可别急着卖,这床的制法我知道,可只是略通一二,还需找熟悉棕丝的师傅探讨,参考这件成品,最终才能得出完整的制法。”
杨剑:“……”
大度,大度,不要跟一个农家子计较。
宋菽:“只是杨公子打算花什么价钱来买呢?”
“你开价。”杨剑道,他倒要看看这人能狮子大开口到几何。
“杨公子手下,未来所有棕绑床买卖利润的两成。”
“两成利,你倒是好算计。”杨剑有些服气了,这农家子果然不能用寻常眼光看待,居然知道找他要未来买卖的利润,这可比现在要上几千几万金都划算。
杨剑:“如果我赖账呢?”
“那真是可惜,”宋菽耸肩,“杨公子的名声怕是会受损。”
杨剑不说话了。这个时代虽已有科举,但举荐制仍未消失,好名声是能换官位的,这使得整个社会都尤其重视名声。出身门阀的杨剑,更加知道好的名声会带来多大便利,即使他不想做官,也不愿落下一个不守信用的污名。
这小子,倒是很知道他的软肋。
两成利是不可能的,杨剑和宋菽又是几番交锋,最后将价码锁定在一成利上,时限是五十年。宋菽对此很满意,当天就与杨剑签订了契约。
回相河村时,宋菽顾了一辆马车。
拍卖得来的钱按之前约定好的,分了一成给望海楼作为谢礼。宋菽又与他们换了一贯现钱,此刻都放在空间里,他又把与杨剑的契约拿出来细细看了一番,心中松了一大口气。棕绑床的生意虽不能立时三刻就开始,但是个长期收入,只要杨剑守约,宋家上下今后的生计就都不用愁了。
而这许多黄金和现钱,则足够开启他之后的计划——开油厂。
清汤寡水的生活他真的是过够了!
回去前,宋菽在县城的市场买了蹄髈、咸肉还有笋,手上有了钱,终于敢大大方方地开荤了。
马车行到村里,自然又引起大量关注。
“这谁的车?”
“宋四郎啊!听张富户家的嬷嬷说,今天宋四郎可是狠狠赚了一笔。”
“有多狠?”
“说出来吓死你们。”
“你倒是快说啊,看看我们能不能被吓死。”
“听说啊。”说话的人故意压低声音,周围的人都紧紧围了过来,“听说宋四郎那张床卖了一金。”
“一斤?一斤啥?”
“一斤黄金!”
村民们都呆了。
黄金,他们一辈子都难见着的东西啊,宋四郎居然一口气赚了一斤!
gu903();因为馒头买卖的关系,附近几个村常有人来相河,这个消息便也随着他们的走动,飞快传遍了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