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望长安,马如龙(1 / 2)

月照如霜,天色刚暗下来。

霍去病乘车从城郊的兵府回城,在家门口下车,看见府外停着七八辆大车。

这些车驾的形制和车厢蒙布上的纹饰,都和长安常见的样式有稍许差别。

是外地来的车驾。

拉车的也都是那种个头不高,但马腿强健,肩腹协调,机巧灵活的马。

蜀马。

是从蜀地来的人。

霍去病看见这几辆车,都以双马拉乘,车辕厚重,在地上留下很明显的车辙。车驾的基座增加了双层梁柱,以保证安全和稳固性。

这种车可不是谁都能用的。

霍去病扫了眼几辆车驾,再结合自家府上情况,便推断出访客的身份和过来的原因。

“家里来人了?”

外院的管家严契,在府门处等霍去病回来。

刘清那边也有两个近侍在等候,三十来岁,目前总管侯府内宅诸事。

“是,蜀地来的,因为卓氏的事。”

霍去病往宅内走去,严契跟在一旁说。

“来的是卓氏哪一支?”

霍去病另一边是刘清带来的两个女侍,接道:“前蜀郡中郎将,文园令,及其正室夫人。还有蜀郡卓氏主支的家主。

公主也刚从绣衣那边回来,在前殿。”

前蜀郡中郎将,文园令是这个时代最著名的人之一。

他被后世称为汉赋四大家,“赋圣”、“辞宗”。

写下过‘兴必虑衰,安必思危’‘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的千古名句。

他是卓文君的丈夫,皇帝的笔友司马相如。

此时的侯府正殿,灯火通明。

殿内坐着一行十余人。

刘清在女侍陪同下,坐主位,脸上带着稍许笑意。

她下首左右两边,一边坐的是个大胖子,打扮富态,眼神扫视,内藏精明。

另一边就是千古留名的司马相如。

司马相如早年因为《子虚赋》而被皇帝赞赏,召之入宫相见。

他随天子游猎作赋,得任为郎官。

之后又拜中郎将,奉使巴蜀。

这人文武皆通,对平定西南夷有功,对西南边关的商贸流通等事也有功劳,地方治政也是好手。

他还有个文园令的官职,就是看守先帝陵园,是个闲职,但地位不低。

他天生体弱,后来修行渐高仍难祛顽疾,屡次因为有病而辞官回家修养。

不过他以上所有功绩,都没有他千古渣男的事实,被后人记得清楚。

司马相如时年五十七岁,面白留短须,常人身形,显得瘦。肩膀略佝偻,除了气质温文尔雅,眼睛中神采内敛,实看不出他是当代词赋第一,才名几乎不输董仲舒的司马相如。

他对面那个大胖子,就是其妻父,当代冶铁巨贾卓王孙。

卓王孙顶看不上这个把自家女儿拐跑私奔的‘贱男人’。其后来得皇帝看重,关系略微缓和,但看不上就是看不上。

卓王孙斜着眼睛瞅瞅侃侃而谈,和众人言谈甚欢的司马相如。

要不是今日来拜会的是冠军侯和公主殿下,机会难得,卓王孙绝不会和司马相如一起来。

刘清因词赋的关系,亦知司马相如之名,所以亲自出面招待。

这时,一身戎装的霍去病,在众人簇拥下从殿外进来,

看见他回来,卓王孙,司马相如,连同其身畔一个中年女子,同时起身。

司马相如和卓王孙不分前后的离开席位,以示尊重。

二人靠前数步,俯身行大礼道:

“蜀郡卓氏,卓王孙见过冠军侯!”

“下官司马相如,惜未能在身体康健时追随侯爷,征战四方,破匈奴,击四夷,以扬我大汉不败之威。”

司马相如态度诚恳:“某虽在蜀地,亦闻侯爷百战百胜,打的匈奴胆丧,四夷魂落。

此番侯爷在西域大败匈奴,辟地千里。吾只恨未能早日来长安,亲见侯爷当面。”

司马相如说话文绉绉的,见面狂舔霍去病功绩,口才便利,且以下官自居,用的是当年为中郎将时,带兵征讨四夷的武将身份,以示亲近。

爱逢迎的人,霍去病并不反感。

本质上大家都是侍强凌弱,不然为何人人见到皇帝皆诚惶诚恐,还不是因为身份差距,皇帝够‘强’。

司马相如所在席位旁,身穿水绿百水裙的女子,比他年纪要小些,风韵犹存,有一双细长的凤眼,眉目灵动,便是青史留名卓文君。

她亦是有名的才女,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的作者。

“卓文君见过侯爷。”

值得一提的是卓文君,司马相如夫妇,在儒家一脉,都有很高的修行,天人层次。

一干人重新落座。

刘清在霍去病身畔道:“卓氏同气连枝,蜀郡卓氏是卓怀的本家。

他们知道卓怀失踪,特地过来的。”

卓怀失踪,卓氏派人来,涉及到卓氏内部的财物,生意分配。

“青珂这些时日,一直住在侯爷府上,我等皆感念侯爷隆恩。卓家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妥当,不会让青珂受委屈。”说话的是卓文君。

在卓氏内部,她是卓青珂的姑母。

卓青珂就坐在卓文君身畔,娇俏可人,一身果绿色长裙,垂首不语。

她对这位姑母颇亲近,小时候还随在姑母身边学习过一段时间。

卓文君来长安,卓青珂便有了靠山。

那个大胖子卓王孙,来见霍去病,并不急于表现,垂首喝茶,默默观察,是个谋定后动,很有城府的人。

一行人在府内攀谈到夜色渐晚,才起身告辞。

卓青珂依旧住在侯府,没人提及让其搬出来,跟随卓文君一起离开。

出了府门,卓王孙上了自己的车驾,招呼女儿卓文君过去吩咐了几句,车马便先行离开。

卓氏在长安有自己的产业。

卓文君回头登上车驾,询问司马相如:

“夫君来之前,叮嘱要让青珂留在侯府,不提将其带走之事,是阿父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我们都觉得青珂该留下。”

司马相如道:“今日见到冠军侯,你觉得如何?”

卓文君笑了笑:“夫君说哪里话来,这位侯爷立不世之功,兵家将才,锋芒盖世。我如何有资格评价。”

司马相如道:“这不已经评价的很好了吗?

霍侯正是不世出的将才,十八岁立此奇功,前无古人,后亦难有来者也。”

卓文君妙目盈盈:“所以夫君和阿父,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让青珂留在侯府,给人当妾?我卓氏则攀上一门显亲!”

司马相如道:“我观公主殿下对青珂颇多怜悯照顾,不是善嫉之人。

她若能得侯爷倾顾一二,对方方面面都好。

青珂也是命苦,卓怀若真遭难。她这一支,长兄早逝,父又蒙难。觊觎其家财者众,若无个强有力之人照顾,她日后命苦之时,才刚开始。”

卓文君微微颔首,没在吱声。

……

侯府内,众人走后,卓青珂自行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对着灯影发呆。

而刘清挽着霍去病胳膊,往内宅折返,边走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