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六叔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身材壮硕,满面沧桑,下颌处有一道鲜红的伤疤,腿上也是裹着破烂的白布,白布上还渗出了点点血迹,手里拄着一个用树枝砍成的拐杖。
他看到眼前面黄肌瘦的少女醒了过来,赶紧拽着她的胳膊,带她走进了城楼外一处隐秘的小树丛里。
“二小姐!你,你可还好?小,小少爷呢?”
他慌不迭向四处望去,寻找着小少爷的身影。
月离咬着牙,滚滚热泪流到了腮上,从牙里迸出了几个字:
“弟弟,他已死了。”
她从怀里掏出了那个金手镯,递到了庚六叔面前。
庚六叔不敢相信,忙问月离到底发生了什么。
月离忍住眼泪,开始跟庚六叔讲述跟他失散了的这十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庚六叔护着辛月离姐弟一路从镇北城走到肃州城外五十里处,被几个身着黑衣的刺客偷袭,庚六叔一面舞着短剑与刺客缠斗,一面又要护着姐弟人身安全,浴血奋战最终力竭不敌,腿上中了刺客一箭,万般无奈下他把姐弟赶入树林中,嘱咐了一句让他们向北走五十里,在肃州城楼下等他,然后转身拦住刺客,又与刺客战在一处。
月离姐弟在树林中走了十天,中途还迷了路,一路风餐露宿,只能胡乱摘一些野果子吃,因实在饥渴难耐,又经历了劳累惊吓,月离六岁的弟弟顺安逐渐身体不支,发起了高烧。
十六岁的月离背着高烧昏迷的弟弟,继续朝北走去。然而走到离肃州城二十里左右,发现连路边树丛中的野果子都找不到一颗,四周树木枯槁,地上都是沙土,布满了难以下口的荆棘,甚至连水都找不到一滴。弟弟顺安本来偶尔能下地走走,结果极度的饥渴之后,又昏死在了月离背上。
月离继续背着弟弟向前走了两天,惊喜的发现了炊烟人迹。但走近之后,才发现是一群饥饿的流民,其中还混杂了几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兵服的士兵,正在石块上架着一口破锅点着火。
月离原本想带着弟弟跟几个士兵讨一些吃食,但走近一看,锅里竟然烤的是一个人的大腿。月离赶紧背着弟弟往回跑,但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姐弟,早就被那几个饥饿到疯狂的士兵盯上,一个士兵走过来拎着一把刀一下敲晕了月离,掳走了她背上的弟弟。
等月离在一旁醒转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那几个兵痞身边,而弟弟顺安已被那几个兵痞分食殆尽。
月离挣扎嚎叫扑向那几个兵痞,忽觉天上有白光落下,身边火光大闪,一个雷声巨响,自己就又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就发现方圆几米都被烧了个干净,那几个兵痞也被烧成了焦炭,自己却毫发无损。于是她搜出了尸身上藏着的弟弟的金手镯,一路走到了肃州城楼外等着庚六叔。
少女低声诉说完这十几天的经历,越说到后面,后槽牙越咬越紧,眼睛中隐隐泛起血色。
庚六叔听完月离的讲述,手里捧着辛顺安的手镯,捶胸顿足,痛哭流涕。
他实在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自己苦心沥血,从京城到镇北一路行了九个多月,只想着护住辛大将军最后的血脉,结果辛家仅剩的子弟辛顺安竟然饿倒在路上,还被人分食而死,落得如此惨痛下场。
他庚六针实在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辛大将军,他猛地抽出袖中短剑,正要自刎谢罪,却看见面前瘦弱的少女,正瞪着大眼死死的盯着那把短剑,他迟疑了一下。
他还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就算面前剩下的只是辛家的一个女孩,他也应该想尽办法护她周全,让她平平安安的找个地方生存下来,然后自己再死在辛大将军的墓前谢罪也不迟。
月离此时走上前去,从庚六针手中轻轻拿过他的短剑,举到面前好奇的看了起来。
短剑锋利,剑尖闪过一丝冷光。
她用少女稚嫩的声音,语气平静的问:
“庚六叔,你若是想死,能不能在死之前,教我用这把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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