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淅沥沥地下着小雨,透明的玻璃上沾上的雨珠斜斜地滑下。
“梅苒若,出来一下。”
教室里的同学看到梅苒若出了教室,才小声地议论起来。
“哇塞,简直了,太凶猛了。”
“就是啊,没想到梅苒若打起架来那么厉害,我的天啊,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我身上怎么隐隐约约也有点疼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有看见过的同学大概描述了一下昨晚所见到的场面。
“你们昨晚都在场啊!”
“怎么可能,只是回学校的时候,从那儿经过,不小心看到的。”
“那梅苒若进到派出所里,就是你们报的警喽!”
“那怎么办,一群人打她一个,好歹是我们班的,怎么能让人欺负去。”
“还好意思说,你们几个男就会在旁边看着,都不上去帮忙。”
“拜托,这忙怎么帮,都是逃课出来的,理亏,而且,你又不是没看到,就梅苒若那个打架的架势,哇塞,比男人还猛,我们真要上去帮忙,说不定反而帮倒忙了。”
“切,你们就庆幸吧,梅苒若的事顶在前面,要是老师知道你们昨天一个个都逃课了,啧啧啧。”
“别说了,别说了,老班就在外面呢。”
班主任看到梅苒若出来,就把手机递了过去,并说道,“你妈妈给你打电话了。”
梅苒若看着手机犹豫片刻才接过,她并没有直接放在耳边,而是走下一个阶梯,站在拐角处,有点像在面壁思过,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也有好一会才把手机放在耳边,“喂。”
“梅苒若,你怎么回事,你们班主任打电话给妈妈的时候,妈妈还不相信呢,你现在长本事了,翅膀硬了是吧,会逃课了,会打架了,原来给爸爸妈妈打电话,说你经常打架,爸爸妈妈还不相信呢,一直都站在你这边,可是你现在干了什么事,不仅打架,还进派出所,真是长了天大的本事了啊!”
梅苒若紧紧地握着手机贴在耳边,手机里的狂风暴雨上来就劈头盖脸,一点关心,一点担心,一句都听不见。
“说话啊梅苒若,妈妈问你呢。”
“没什么好说的,很抱歉,让您失望了。”不问缘由,不问伤情,梅苒若此刻的心跳就像这雨珠一点一点地下落,她早该知道,她做的对,还是做的错,错的永远都会是她。
“你也知道会让妈妈失望,为什么还要去做,要是你再这样下去,爸爸妈妈…可就,可就不想管你了啊。”
管?他们算哪门子的管过。梅苒若笑着笑着,眼泪就要从眼眶里流出来,她仰起头想要把眼泪憋回去,可是泪水还是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随便你们,爱管不管。”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爸爸妈妈都没管过你吗?你真是个小没良心的,爸爸妈妈在这边累的要死要活的,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学,要多少钱给多少钱,这没管过你吗,才说你两三句就犟了起来,梅苒若,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了。”
变成什么样子,她变成这个样子,究竟是谁的错,是她的错吗。如果当年他们没把她送回来,她还会是这个样子吗?泪水无声无息地在脸上蔓延,梅苒若一直仰着头不敢低下。
“梅苒若,我郑重地警告你,我送你回去是让你考大学的,不是让你惹事生非的,听到没有,还要一年就要高考了,你现在主要就是学习,不要掺合那些有的没的,知不知道,你听点话,行不行?”
“行。”梅苒若就算再哽咽,还是很镇定地回复,这是她妈妈想要的答案,而她也只能回复这个答案。
“钱还够不够,不够,要和妈妈说。”
“够。”尽管知道妈妈看不见,梅苒若还是习惯地点点头,她张着嘴,很想问一句,她变成这个样子,他们还要她吗?
可是耳边的声音从“那就好,手机还给老师,要感谢老师,要听老师的话,知道吗”等等变成“滴滴滴”,然后断开。
梅苒若拿下手机面对着墙壁,她不停地眨着眼睛想要收回眼泪,她勾起手指抵在鼻尖耸了耸,老太太曾经一度,甚至不止一次的咒骂她,‘就你这样,你爸妈肯定不要你了。”
“你爸妈不要你了,”“你爸妈不要你了,”……为了考大学,她被送回老家,她也曾满欢欣喜地认为新世界应该会是一个很好的世界。
然而,老太太的面目可憎,同学的讥讽霸凌,还有父母的漫不经心,时间让她从希望变成了失望,她从不相信到在心里扎下了根,可是每次一想起爸爸妈妈,她的内心还是留有一方期待。
梅苒若捏着鼻子擦了眼睛,不小心蹭到脸上的伤有些疼,她感觉自己没有任何的异常后才转身走上楼梯,站在班主任面前递上手机,并说道,“谢谢老师。”
班主任接过手机,认真地打量了一下梅苒若,她只看梅苒若镇定自若地走进教室,可是那张脸却像是沾上了雨水的痕迹。
她看着手机,不太清楚梅苒若的父母跟她说了一些什么,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里也看不出梅苒若有太大的情绪变化,可是不知是她的错觉,她能感受到梅苒若周身有一股心如死灰的气氛。
班主任摇摇头,认为这真的只是一个错觉吧,一个17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万念俱灰的念头,不就是做错事被父母念叨了一顿,会有些伤心罢了,大概是她想得太多了。
梅苒若走进教室,明显察觉到教室里有很多目光正投向她,她僵硬地目视着前方,每一步就像踩着荆棘,又疼又麻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去,胳膊搭在书桌上把自己的脑袋塞了进去,双手紧张地握成拳,不断催眠着自己不要想起那些恐惧的视线。
她就这么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腿入了神,突然,一只手伸了进来,手掌打开,掌心里落着一颗糖,她看着那颗糖没有拿,旁边就响起了一道温柔的声音,“很甜的。”
梅苒若犹豫片刻,才放下一只胳膊拿起那颗糖,并闷声地道了,“谢谢。”
“不客气。”
这天,梅苒若一如既往地倚坐在树脚下,一直昂着头看着天上的太阳,这个太阳是橘黄色的,它已隐藏起周身刺眼的光芒,所以四周浅薄的白雾都可以把它遮住。
她伸出手好想一把抓住这个太阳,可是手里的温度告诉她,这个太阳已冷,别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