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2 / 2)

在这之后,师父逍遥君徐行之、师娘孟重光、指月君曲驰,相继飞升。

同样是在这之后,众道门中的牛鬼蛇神一起出街,搔首弄姿。

不过两年光景,他们便对曾是师父最好剑友的魔修卅四下了手。

卅四救人不成,反遭恩将仇报,而他的醒尸徐平生将无端伤他的道门公子一剑穿心,并在其尸身上怒补了十二剑,剑剑戮身。

卅四因此获罪,被众道门讨伐。

消息传到风陵山,初任山主还未满年的常伯宁十分紧张。

他来到静水流深,向封如故问策,并说,三门中曾受卅四之恩的人,都愿意出面为他作保。

封如故与他分析利害,劝他安抚众人,千万莫管此事。

如他自己所说,那十二剑下去,卅四叔叔就已经无法在正道立足了。

然而,在发了一通见死不救的宏论、哄得常伯宁晕头转向地离去之后,封如故即刻修书一封,动用一点灵力,将信件递送了出去。

左右静水流深中没有旁人,他就算催动一点魔气,也无人知晓。

信中,他写道:卅四叔叔,我给你一个落脚地。前往朝歌山,我会将下一封信寄往那里。

当夜,卅四一把大火,焚去洞府,前往朝歌山。

他搜遍了荒草丛生、只有走兽、断无人烟的朝歌山,才在一片生有大片青苔的岩石缝隙间,找到了那封信。

上面只有三个字:林雪竞。

卅四想必看到这三个字的当下,是颇想把封如故从静水流深里揪出来打一顿的。

这使得他给封如故的回信龙飞凤舞,封如故捧着信,在窗下辨认许久,才认清字迹:这三个字,就是你给我的落脚地?

封如故回:是啊。

有这样的落脚地?

有这样的落脚地。

卅四那边沉默了许久,一句你奶奶个腿儿简直呼之欲出。

他说:我怎么感觉,你是坑我的?

卅四叔叔,你现在没有立身之本,孤身一人,孤掌难鸣,独木难支。因此,你需要一杆旗帜。林雪竞这杆旗,会很管用。

封如故写道:此人在遗世之中,让众道门欠情于他,如今,他已身死魂消,却无人知晓,既是可哀可叹,亦是求生转机。这份人情,足以让那些承过恩情的道门,为你开上一道不大不小的方便之门。卅四叔叔,利用这一点,招徕你的魔道之徒罢。哪怕是为了保平生阿叔的安全。

卅四沉默良久,被说服了。

他回道:以何为号呢?

封如故搁笔,想到了那个相貌清美、却心怀不世理想、野心勃勃的青年,叹笑一声,想要铿锵落笔,然而落在纸面上的笔迹,仍是难掩虚弱疲软:号曰不世,如何?

起先,封如故并没想将不世门当做自己的落脚地。

这个谎言,不过是为着让卅四博得一片谋身立命的根基,并偿还遗世中林雪竞庇护众人的恩情罢了。

他想,名扬天下,不正是林雪竞想要的吗。

因此,即使他身亡于火中,封如故也要助他声名扬遍四海。

只是,卅四作为他的好叔叔,实在是太过缠他,门中只要是有了问题,便写信来问他。

那些门中之事,卅四叔叔自寻臂膀智囊协助处理就是了,不必问我。封如故回他,我负责起些名字就好。譬如上次那块放信的青苔岩石,就可以起名作无师台,十分风雅。

卅四对他的推拒置若罔闻,径直道:是你说当初要为我找落脚地的,你不可不管我。

封如故:

封如故知道,卅四心思其实并不粗莽。

他酷爱剑修,素来不爱动脑,然而人是粗中有细,别有一番朴素的智慧。

当初,在自己受伤后,师父曾请卅四进山为自己看诊,试图回天。

因此,他是知道封如故身怀魔气的、唯一的山外之人。

不世门的人事、财务、制度,皆由他掌控制订,那么,封如故便随时能成为当之无愧的不世门门主。

卅四此举,是在为他留出一条后路。

事至此步,封如故隐隐动了心思。

谁愿在静水流深中蹉跎一世呢?

可是,他要如何离开风陵?

以他被魔气折磨得残破不堪的魂魄,连入魔是否能活命都不可知。

若他没有实力,只靠卅四推举,如何服不世门之众?

况且,他除非一辈子藏头盖脸,否则,一旦以封如故的面貌代替林雪竞现世,风陵必受诘难。

不过,除非自己即刻抹脖子自尽,死得干干净净,否则将来,自己身怀魔气的事情曝光,针对风陵的一场诘难总是免不了的。

怕只怕那些道门,以此为借口,以腐朽之躯,妄图夺三门正位。

所以,若要彻底和风陵切割开来,一切都只能是自己的错。

这些日子来,尽管寄送灵信所耗费的灵力实在是稀薄,写信写得多了,积累下来,封如故也耗了不少灵力。

某日,常伯宁来静水流深陪他,无意间隔着薄透夏衣看到他身上一抹红意,顿时唬得脸色大变,也顾不得什么矜持端庄,将人强行抱到床上,脱了衣物,取来清心石,研碎补画。

红莲开了足足一朵半。

常伯宁心疼道:这是怎么弄的?

封如故软声撒娇:我总是闲不住嘛,忍不住想要练剑运功,一来二去,就变成这样喽。

常伯宁叹息:不可这样胡闹。要知道,七花印若开了三朵,你

封如故捂住耳朵,在枕上摇头摆尾: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你念得我耳朵起茧子了。

常伯宁好脾气地闭口:是不是师兄太啰嗦了?

封如故把手虚虚拢着耳朵。

师兄,你其实可以再唠叨一点,如故是愿意听的。

常伯宁却不再开口,俯身抱住了床上的封如故,轻声道:如故,你受苦了。

封如故一愣之下,用力回抱着常伯宁,不肯叫他瞧见自己此刻的表情。

师兄,你我注定陌路。

你不要这样爱我。最好是忘记我。

此时此刻,他的枕下,放着草草绘就的、灵犀的制作示意图。

次日,封如故如往常一样,拖着一张摇椅,托着一杆烟枪,缓步行至青竹殿前。

风陵山中,谁都知道,云中君喜欢到青竹殿前,坐着摇椅,或是沐晒阳光,或是等雨观虹。

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谁也不会为时时会出现在青竹殿前的封如故感到奇怪。

同样,谁也不会在意,封如故悄悄在青竹殿前的地面上画下了什么东西。

封如故晃动着摇椅。

咯吱、咯吱。

他躺在椅上,遥望着天际走驭白日的羲和,若有所思。

之前,他曾前往青竹殿前晒太阳,没等到太阳,反倒等来一场瓢泼大雨。

他躲入青竹殿中,在办事的常伯宁身侧休憩,无意间瞄见了他桌上摆着的一本古籍。

封如故读过许多古籍,幸而还有那么一点过目不忘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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