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如故叼着烟嘴,含糊道:也许吧。
这回答语焉不详,但罗浮春早已一心认定了:剑染魔气,当然和魔道有关!那些魔道果真是贼心不死,直到现在还阴魂不散地缠着师父!
罗浮春颇替封如故愤愤不平,桑落久也难得认同师兄的判断:当初在遗世,师父杀了他们不少人,魔道之人恨师父入骨,设下这连环毒计,逼师父出山,也是合情合理。
随着烟气的进出,封如故的嘴唇回了些血。
殷红的唇一张一合,只顾着吞云吐雾,却不讲话。
罗浮春深以为然,但仍有一事不解。
他转向封如故:师父,您要我们离开,好诱那幕后之人出手对付您,大可以事前跟我们说清楚啊,何必连我们一起骗?
事先跟你们说清楚?封如故似笑非笑,落久我信得过,若是事先告诉你,你和大师好意思像刚才那样欺负我?
欺负两字一出,罗浮春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如一也神情不自然地偏开脸。
那人心思周密,极有可能在暗中窥探。娴熟地对小辈撒娇过后,封如故又正经了起来,事先告诉你们,万一被他看出我们事先串谋,他便不会现身,那我不就白设这一局了?
桑落久替窘迫的师兄岔开话题:师父已见到那幕后之人了?
没有。封如故说,他也派了旁人来。所以我猜得没错,他果是心思周密之人,且惯使阳谋。
罗浮春犹自红着一张脸,不服地嘟囔道:藏头露尾,暗地杀人,算什么阳谋?
封如故看着自家的傻徒弟,打算教一教他:我问你,幕后黑手总共杀了一十六人,还杀了文三小姐,目的是什么?
罗浮春想了想:是为了让师父下山。
是,他的目的是什么,连你都能看出来。但我难道能不下山吗?
罗浮春张口结舌。
幕后主谋,用十五具尸身和一颗头颅,构成一个巨大的封字血笔,且以师父未婚妻头颅作为血笔终结,显然是指向师父的。
如果师父不亲自下山抓住此贼,那么受害门派定然会倒逼上风陵山,逼师父给道门佛门一个交代。
是以,师父才不得不在众人发难前就主动下山,避其言锋。
封如故继续循循善诱:你再想,我们为什么来到米脂山脚下的古城调查寒山寺僧人遇害之事?为什么不先去别的地方调查?
这么简单的事情,罗浮春之前从未想过,细细想来,才倒抽了一口冷气。
因为那人做得太干净,除了唐刀之外,他们根本找不出杀人者的线索。
而留在文三小姐陈尸的树下、特产于米脂山中的榉树叶,便是他们唯一的线索。
因此,他们才按着幕后之人的指示,找到了古城中来。
封如故顺势点拨他:与我们同行的还有如一大师。如一大师是寒山寺人,而寒山寺的僧人,好巧不巧,就在榉树林中遇害。所以
罗浮春总算明白了过来,接上了话:如一大师是护寺之僧,身负调查寒山寺僧人被杀一事的责任,如果找到与遇害僧人相关的蛛丝马迹,是一定会选择先来古城的!
如一看封如故一眼。
以他区区居士身份,根本不配如一大师这一尊称。
封如故一口一个大师,分明是调侃于他,谁想他这样称呼,竟把罗浮春也给带跑了。
那边厢,罗浮春说着说着,又觉得不对劲起来:师父,不通,不通。
封如故:哪里不通?
罗浮春:一开始,您要下山,是师伯写信叫如一大师来保护您的。那幕后黑手怎么算得到如一大师会与我们同行?
封如故反问:怎么算不到呢?
罗浮春一头雾水。
封如故轻描淡写道:我在魔道中结怨甚多,师兄不会放心我一人下山。可他要掌管风陵事务,不能分·身;燕师妹又下山调查风陵弟子身亡之事,不在山中,所以,他自当求助能信得过的人。因此
罗浮春看向如一,继而心头密密麻麻地泛起寒意来。
如此说来他喃喃道,那个主使之人,对风陵事务也很是了解
罗浮春心头有如惊涛骇浪,风云翻搅,相比之下,封如故倒是反应平平,明显是早就看透了幕后之人一步步的筹划。
明明知道他要做什么,却避不过,躲不开,一步步都落入他的算计,这便算是阳谋。封如故照他眉心拍了一记,傻小子,学着点儿。
但他还是打不过师父!罗浮春发了一阵冷汗,又莫名骄傲地挺起了胸膛,那人想借着我们都不在的时候暗害师父,不还是被师父赶走了?!
封如故扶额片刻:滚滚滚,我真是对牛弹琴,下次讲谋略,我只带着落久便好。
罗浮春被训得一缩头,桑落久却听出了弦外之音,一手拉住罗浮春,一手扯住海净:师父累了,先叫师父休息吧。
罗浮春还想问师父身上的伤口究竟是怎么来的,未及开口,便被桑落久拉出门去。
如一站着没有动。
封如故裹着他的僧袍蜷在床上,素雅之色略略冲淡了他五官的艳色,倒与他很是相配:大师,还有事情吗?
只着了一身单薄里衣的如一行至床边,动手接过他的烟枪,无声无息地将他放倒,侧翻过身,拉开了僧袍后领,露出他肩上的一片青肿。
是他方才亲手拧出的。
如一伸手触一触,又收回手来,别开视线,看向他的手腕。
封如故腕骨与手骨的连接处,弧线极为好看,上面却多了一圈抓握的淤紫指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