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2)

把这些小魔修安顿好、落锁出殿后,他便迫不及待地询问桑落久:师弟,你方才想说什么?有什么办法?

桑落久软声道:落久不敢欺瞒师兄。请师兄附耳过来。

罗浮春嘀咕了一句神神秘秘,还是把脸凑了过去。

桑落久刚说了两句话,罗浮春的脸就变了:落久,你是在跟我玩笑吗?

落久不敢。桑落久道,只要杀了这四名小魔修,说他们是心怀怨恨,深夜前来别馆行刺,被发现后当场格杀,事情就会彻底闹大,不再是什么私下交易、可以打马虎眼糊弄过去的小事了。师父可以立即从内部封锁文始山,收押文门主,不给他们任何动手脚的机会,再验出这四人身上的法印,坐实了此事与文始门的关系。到时候,文门主纵然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罗浮春听得浑身发冷:这算什么主意这不是栽赃陷害吗?这四个孩子什么都没做过,多冤枉?!

桑落久:是栽赃陷害没错。但这样做,最是一劳永逸,能彻底坐实文始山勾结魔道的罪名,也能给这四名小魔修一个痛快。毕竟,他们就算被放出去,也未必能在这世道里活得很好。不是变坏,就是死掉。

罗浮春总觉得这话不很对,可一时又找不到辩驳之词。

他抓了抓脑袋:魔修,就真没有一个好的了吗?

诛魔之风一日不休,他们就没有能变好的机会。桑落久道,卅四这个名字,你可听说过?

罗浮春当然听说过。

他缄默了,因为无言以对。

于道门深恩似海,能怎样?为道门朋友背叛了魔道,能怎样?以一己之力,在魔道治世的十三年里,保护了三门的上千余道士,又能怎样?在师祖逍遥君携道侣飞升之后,不是照样被那些小道门算计,逼得走投无路?

说着,桑落久拍了拍罗浮春的肩膀,神情依旧温柔和顺,斯斯文文道:师兄,莫要沮丧了,道门的现状总会改变,师兄早晚有一天会回自家门派,到时需得仰赖师兄,澄清道门之风。

罗浮春不由道:也得靠你

话一出口,他才想起桑落久的身世,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刮子。

我是父亲私生之子,身份卑贱,与师兄当然不同。

桑落久负手,全然不像刚刚想出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办法,笑容真诚又干净:我只想一生守在师父身边,做他的徒儿。其他的,我什么都不在意。

罗浮春安慰地拍了拍桑落久肩膀,走出两步,忽然想起一件事:刚才在正殿内,如一居士该不是也想到这个主意了吧?

桑落久:师父既然阻止了他,不叫他说,那应该就是吧。

罗浮春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顺手勾住了桑落久的肩膀:你说,出家人不是慈悲为怀的吗,他怎么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倒是一点都不介意桑落久想出了这样的办法。

桑落久乖顺道:谁知道呢。

桑落久觉得奇怪的,不止这一点。

如一居士话未出口,师父就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语气格外笃定,好像很了解如一居士一样。

第9章照猫画虎

事了之后,海净返回侧殿,补上他晚上落下的功课。

如一却没有急着离开。

封如故酒力上涌,撑着脑袋,见灯下的如一唇红齿白,秀丽端庄,僧袍上露出的一截修长脖颈白皙如玉,看得封如故骄傲不已,然而转念一想,这又不是我生的,如果这张脸再添上自己的些许特征,岂不是完美,顿时遗憾起来。

带了醉意的视线多少显得直白大胆,如一也并非草木,有所察觉后,难免微微皱眉。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身上才会少一些月射寒江的出尘之意,多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年心性,而不像是时刻高坐佛堂的金身泥塑。

他带了点跟封如故较劲的意味,本来想问的话也忍下了。

如一不愿封如故笑他脸皮薄,连看他几眼都觉得窘迫。

还是封如故笑眯眯地打破了僵持的沉默:人都不在了,有什么话就问吧。

如一也不推辞,直接道:云中君与那名戴面具的凶犯相识吗?

沉迷美色的封如故道: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怀疑我。

如一没有否认。

而封如故也没有生气。

如一大师想让我怎么证明我不认识那个人?封如故指了指胸口,笑言,心都可以挖给你看。管用吗?

如一对封如故的心并不大感兴趣:他杀了寒山寺僧人,贫僧则是护寺之人。现在有了线索,自然要过问一二。

嗯,有理。封如故煞有介事地点头,问吧。

那人专程找文忱,让他转达道已非道这句话,是何用意?

封如故摇头:我不知。

云中君不知?如一并不相信,他用僧、道一众十六人的尸体,拼出的可是云中君的姓氏。

或是爱惨了我,或是恨惨了我吧。封如故满不在乎道,后者的可能更大些。我跟魔道有仇,和正道也不对付。我可是惹人讨厌的天才,说不准就在哪里得罪了人、遭人报复了。

十六条人命,这绝不会是普通报复的手笔。但若说与云中君有仇,用封字血笔将云中君逼下山来,且明知云中君会来文始门,特托文忱传话,却不在此等待,趁机取命,实在是前后矛盾

如一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云中君是在有意隐瞒什么吗?

封如故不气也不躁:我隐瞒这个做什么?

能与云中君结下这等孽缘的人,云中君不认得?

不认得不认得。封如故连连摆手,恨我恨到这地步的多得是,但恨得这么有创意的却一个都无。

贫僧还有一事不解。如一知道他是打定主意不会说了,便改换了问题,为什么此人认为,文忱一定会将这句话转达给云中君?文忱又为何会这般听话,如实转达,连文始门私藏魔道之事都和盘托出?

刚才,如一身在正殿,静静延展了自己灵识,布满了整个别馆。

山中,树上,包括文忱身上,都无一丝灵力流动的痕迹。

那杀人者,连监视专用的拾音花都没在这里放上一朵。

他憎恨封如故,因此熟悉他,知道文忱这点藏尸的伎俩手段瞒不过他的眼睛,尚且能解释得通。

但他怎知,文忱会对封如故坦诚相告,而不是为了文始门声誉,隐瞒丑事?

这个我能回答你。要怪,就得怪我那有缘无分的岳父大人,满心都扑在文始门上,他的儿女是什么为人,他可一点都不关心。

封如故闲闲道:可我跟文忱相处过,知道他是什么性子。他就是一包草芯的绣花枕头,软弱、胆小、毫无主见,这样的人根本瞒不住任何秘密。文老头把山中藏着魔道之后的事情告诉他,甚至不如告诉那位文三小姐。

还有,就是他欠我的,他极怕我,是老鼠见了猫那种害怕。

说着,封如故眉眼又带了笑:我敢同你打赌,他今日第一次来时,定是事先打探过,确认我不在正殿,才敢进来的。言谈之间,虽口口声声说我对他恩重似海,但根本不问我现在在哪里,更不提要留下来见一见我。可是这样?

如一眉心一动。

而话说到此处,封如故表情也隐隐变了。

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杀人者也认识文忱。

封如故的仇家的确不少,但文忱却只是一个小小道门之主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