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文忱眉心的川字又深重了几分:因着当年之事,云中君在魔道之中结仇甚多。家父家母擅作主张,要与风陵结定缘分,却只瞧到了好处,瞧不见危险,如今倒把罪责都推在云中君身上,唉
一听到文忱提起当年之事,罗浮春不由挺起了脊背。
但文忱却无意再讲下去:云中君这些年身体如何?这些年他隐居静水流深,闭门谢客,我数次想登山拜谢,却不得其门而入,实在是
罗浮春又失望了,不抱希望地随口问道:师父当年是如何在伤重濒死之时,还能救得众人的呢。
文忱肩膀猛然一抖,似是回忆起锥心往事,脸色也转了白,起身一揖,狼狈告辞,竟是避而不答。
文忱此等怪异表现,倒是更勾起了在场之人的好奇。
海净才被如一训斥过,自是不敢开口多问,只把一对耳朵竖得老高,巴巴地瞧着罗浮春与桑落久二人。
桑落久望着略沮丧的罗浮春:我记得,师兄的兄长也是从遗世里出来的幸存道友之一,怎么还对当年之事这般好奇?
罗浮春懊恼道:兄长方入了遗世,就被魔气袭身,受了不轻的伤,后期伤疲不已,昏睡许久,醒来时,便已出来了。
瞧出了对面小和尚渴望至极的眼神,罗浮春出声解释道:三十九年前发生的魔道之乱,你知道吗?
海净不敢开口,抿紧嘴巴,鸡啄米似的点头。
如一见状,静静起身,端了自己的那份素果:戌时整,回来做功课。
说罢,他便出了门去,回了偏殿。
海净顿时大松了一大口气:我知道的,知道的。
三十九年前,魔道之主九枝灯,趁当时的道门中空式微,反攻正道,将当时的道家四门,尤其是清凉谷尽数屠灭。
凡反抗者,都被流放蛮荒。
神州之地,鬼哭直干九霄。
九枝灯谋了正道之位,统治道门一十三载,以怀柔之策,压制残杀无辜的血宗,试图扶魔道为正统。
然而,魔道得了正统,只想恣兴而为,不打算恪守规矩,道中不服之声甚高。
十三年间,他这魔道之主的位置,坐得并不舒坦。
二十六年前,随着冲破蛮荒桎梏的正统修士回归,九枝灯横死,魔道随之分崩瓦解。
本来到这里为止,一切还没什么问题。
后来,问题就大了。
建制尚属完整的三门,在诛灭首恶、杀除作乱魔道后,便一心一意休养生息。
而魔道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的小道门,抓住了这个难得的发展机会。
不论是修魔道道法的,还是只有魔道血统的,不管有无作恶,一旦发现,统统杀之,夺取他们的道书、经典、银钱,以及修炼用的珍物,光明正大地留待己用。
可以说,现如今排得上名号的几个道门,都是踩踏着魔道的尸身和鲜血起来的。
仅剩的三门之君见势不对,全部出来阻止,但他们本就受创最重,出来替敌人说话,不仅毫无立场,还被人反指,说魔道之主九枝灯,原出身风陵山,是风陵弟子之一,风陵该当为这十三年的战乱负起责来。
说这话的,虽然马上就被风陵山逍遥君的道侣暴打一顿,但事实如此,亦无可辩驳。
罗浮春讲起当年事情,绘声绘色:后来,魔道被追杀得疯了,躲入了一处叫做遗世的空间里藏身。
遗世大门,三月一开,开门的地点不定。那些魔道就如阴沟老鼠似的,趁这三月的开门之期,出来找些灵石,自行修炼。但他们心中愤懑,要筹划一场大报复,大阴谋。
十年前,东皇祭礼重启哦,东皇祭礼,说得浅显点儿,就是三大道门的试练,要年轻修士们前往规则中要求的地点,战凶兽,斗恶灵,挑出好的弟子,收入内门。
当时,众道门中的优秀弟子,谁不想拜上三门?因此,一时间,报名者众。
资质上佳的分为一组,资质稍差的,再分一组,就这样一层层分下去,免得资质稍差的,涉入能力范围所不及的危机,受了伤,事情就不美了。
三门各派出出色的内门弟子,充当秩序官。我师父带的那一组,恰是各道门资质最好、天赋最高的,在且末山集合
罗浮春说到此处,举起茶杯,品了一口香茗。
这就是在等一句然后呢,好捧一捧场。
海净果然配合,眼巴巴道:然后呢?
罗浮春猛然一拍桌子,把海净吓了一跳:谁能想到,遗世大门,就这么在且末山山巅开了,把我师父和一众人,全部吸了进去!
桑落久笑着在旁摇了摇头,手里还拿着皂角,揉搓着封如故今日上山调查时弄污的衣裳和鞋子。
海净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然,然后呢?
罗浮春往后一靠,气道:若是知道后来遗世里发生了什么,我何须这么意难平?
海净也被吊起了胃口,想了想,拉过罗浮春,咕咕哝哝了两句,似是在给他出什么主意。
罗浮春眼睛一亮:可以啊,小和尚。
海净嘿嘿笑了两声,抓了抓光脑壳。
小半盏茶后,别馆后的温泉处,水雾缭绕,漫若仙境。
此时,从石屏边缘,齐齐探出三颗脑袋来。
最下方的桑落久小小声道:师兄,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嘘。罗浮春用了传音之术,道,小和尚说得不错,师父身上定然留有昔日伤疤,或许能从中窥出一二端倪呢。
桑落久:是吗。
罗浮春极力想证明自己的师父是盖世无双的英雄,而不是空长了一张好脸,分析的条理格外分明:说不定,师父身上真有什么秘密平日里,师父懒成那样,出浴时,为何不叫你我伺候?
桑落久动了动嘴巴,觉得正常人出浴,也不会轻易叫人相陪。
既是师兄要求,他来也无妨。
只不过三人一同偷看师父洗澡,着实是变态了些。
温泉中的粼粼水光如银,封如故背对他们,长发披散在肩,更衬出肩颈修长,然而暖雾蒸腾仿若云海,他置身其中,实在看不清楚,只能隐约辨出,他左半边背后有蜿蜒交错的细脉,难以辨明是何物。
还是海净眼睛尖些:似是纹身
话音未落,身后一声冷问,将三人魂魄差点唬出:你们在干什么?
转头看清是如一的脸,海净吓得双肩发抖,连句囫囵话都没能说出,抬腿便溜。
罗桑两师兄弟也讪讪的,双双拜过,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如一微微拧眉,看着在夜色里消失的三人,再一转头,却与手扶石屏、身披松垮浴衣的封如故撞了个面对面。
封如故肩上发上还冒着茫茫水汽,愈加将他眉眼衬得湿润而俊秀:居士,你佛可曾说过,偷看他人洗澡,是何罪名啊。
如一:
第6章语出惊人
看都给你看了。封如故大叹,如此良辰美景,不如共浴。
如一扭头便走。
把所有人都赶走,封如故捡了一小截松枝,重新坐回白雾缭绕的汤池中,敞怀而卧,长腿在及膝深的泉水中随意一叠,仰头观月。
过了小半晌,戌时到了。
gu903();热泉从整点自行开启的池底闸口泄出,东侧注入腾腾热泉的金蟾口闭合,西侧的银蟾口微微启张,开始注入冷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