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峭寒夹着卷饼的筷子微微一顿:那么小,就要自己做饭?
陶筱笑着回答:是啊,那年我妈好像是新换了工作吧,反正中午不能像以前一样赶回家了。我们村里学校没有食堂,中午大家都是回家吃饭的。最开始我妈就给我留馒头咸菜,后来为了我能吃上一口热乎的,才开始教我做简单的东西。
沈峭寒想了想,问:你小时候十几年前,去邻居家吃顿饭,应该也算常事?
至少,在他自己儿时的记忆里,邻里之间的关系还是很近的。尤其是家里孩子年岁差不多的,彼此走动更加频繁,孩子们经常一起玩回来就串门吃饭,家长也不怎么在意。当年他和周亚旻就没少去对方家里蹭饭吃。
陶筱咂咂嘴,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家情况不太一样,我妈本来就是外来人,又是未婚生了我的,那时候在村里,嗯不太有人愿意和我家来往,同学也不怎么愿意和我玩儿。后来我上了中学,我家搬到镇上,和邻居关系才好了点儿。
沈峭寒了然点点头,没再多问。
他虽然不清楚农村看待未婚母亲的眼神,却也知道,被周围人孤立的感觉一定不好受。这样的事没必要继续问下去,揭陶筱的伤疤。
对了,明天不是要去我老家那边的娘娘庙吗?陶筱忽然想起来,得赶紧看看火车票还有没有剩,别到时候只能坐汽车回去,我受得了,你可不一定习惯。
说着找出手机,熟练地找到火车购票APP。
他家离燕市不算远,又是个小城,没有机场,坐飞机去省会再转车,还不如直接坐火车回去方便。
已经订好了。沈峭寒语气淡然,明天早上八点出发,有专车来接。
陶筱不由愣住:啊?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你有我身份证号?
听他这样问,沈峭寒失笑,抬手指了指自己。
陶筱这才反应过来,抓了把头发,嘿嘿笑道:我真是傻了,我身份证就在你那儿呢!
聊着天,简单吃了晚饭,又把葡萄打扫干净,沈峭寒即使披着陶筱的壳子,依旧雷打不动地坐在钢琴前面练了一小时指法。
随后两人修整洗漱,收拾行李,分房睡下。
等到半夜时分,陶筱突然被一连串的信息提示音惊醒。
翻身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眯着眼睛适应了好一阵屏幕的强光,他才勉强看清周亚旻发来的信息。
「陶子,哥跟你道歉,哥真不是想强迫你做什么,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之前太傻了,没认清对你的感情,只把你当弟弟看。最近这段时间你情绪不好,我都知道,之前那次意外可能让你有点儿焦虑,所以才会对我没什么耐心,哥也理解。」
「但是你因为情绪不好,就去找人包养,这就不对了!」
这三条文字信息之后,跟着的都是语音。
陶筱吸了吸鼻子,用被角蘸干不争气溢出来的眼泪,调小手机声音,躲进被子里,点开语音信息。
周亚旻的声音里透着醉意,显然没少喝。
「陶子啊,哥刚才发那条不是教训你,就是,就是想跟你说,你遇到什么困难,有什么心事儿,都可以跟哥说,别自己憋着,也别拿自己的身体赌气,知道不?」
「之前都是哥不对,哥跟你道歉!哥明天就去跟小睿提分手,好不好?」
「陶子,原谅哥吧,给哥一个机会好不好?哥以后就疼你一个!」
听完最后一条语音信息,陶筱蜷缩在被子里,控制不住地哽咽起来。
周亚旻的这些话,他等了太久,等到几乎已经快忘了自己最初在等什么。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听到周亚旻亲口表白,他落下的眼泪,却又好像不完全是因为感动,反而更多的,是满心委屈和不知所起的难过。
没有爱情冲昏头脑的盲目,也没有被巨大惊喜砸中的激动,陶筱在这一刻,竟然还能保持思维的清晰,想到周亚旻突然变成这样的原因,想到这几条信息源自于酒醉之后,想到周亚旻和他那些小情人的分分合合藕断丝连
最后,陶筱悲哀地发现,他其实早已不相信周亚旻说的任何一句话了,哪怕是他等待已久的表白。
这个认知令陶筱觉得更加难过,终于控制不住,攥着手机,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大哭起来。
第二天一早,沈峭寒看着餐桌对面双眼红肿的陶筱,立刻猜到昨晚大概发生了什么。他什么都没问,与陶筱相对而坐,随意聊了几句不相关的话题,默默吃完早餐。
很快,网约专车抵达,两人拎了各自行李下楼,上车前往燕市火车站。
沈峭寒这次没坐副驾,而是与陶筱一起上了后座。等到车子开动,他从背包里取出一副冰敷眼罩。
冷敷一下,眼睛舒服点,也能消肿。他把眼罩递给陶筱,到火车站要半小时,时间刚好。
陶筱满心复杂地看向沈峭寒。
呃,你他支吾了一下,最后还是接过眼罩,把想问的话咽回去,改口道,谢谢。
车里很快陷入一片安静。
专车司机很有眼力,见两位乘客之间气氛奇异,也没试图尬聊,抬手打开了音乐电台。
电台里正在播放舒缓的晨间节目,不知是哪位听众点播的,恰好是周亚旻他们乐队近期经常在淆演唱的一首民谣。
陶筱戴着眼罩,安安静静听完一整首歌,忽然开口。
沈哥,你说,他声音幽幽地问,如果我对他说的话已经没办法信任,甚至开始怀疑他向我表白的动机,那还算是爱吗?
沈峭寒沉默了好一阵,才低声回答:我也不知道,我没有爱过。
作者有话要说:小陶子的感情观要渐渐觉醒了呐~
第1章姻缘护符
沈峭寒这句话一出口,竟把陶筱逗乐了。
你这说得齁可怜的,他抬手调整了一下眼罩,靠在汽车椅背上笑,也不知道咱俩谁更悲剧。
说着,他又突然想到别处,问:按说你们搞音乐创作的,不是应该感情细腻,对爱情更加向往吗?你怎么会这么,呃,这么冷淡的?
他的语气里没有刚才的彷徨,似乎已经飞快地调整好了心情。
沈峭寒认真想了想,回答:世界上有很多美好,不一定是爱情。
片刻,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这或许也是我陷入瓶颈的原因之一。
哎?瓶颈?陶筱转了转头,朝向沈峭寒,你写不出歌,呃,写不出音乐了吗?
沈峭寒摇头:创作,除了灵感,还有技巧。如果硬要写,写出水准线上的作品还是可以做到的。但那种创作,太公式化,太机械,总觉得缺点东西,嗯,缺少能够引起听众灵魂共鸣的东西。
一说到音乐,他的话突然就多了起来,不再短小简洁。
陶筱点点头,很有同感:其实我跳舞也一样的,我编舞的时候要是不在状态,编出来的舞就总是不对劲儿。不过,嘿嘿,我的舞不像你写音乐,有谱子记录着,我的舞后面随时想改动作都能改,观众也不会纠结我是不是跳错了。
话题就这样被转开,陶筱再没提起周亚旻。周亚旻从昨晚那场酒醉表白之后,也没发来任何消息,似乎是想留给陶筱充分的考虑时间。
陶筱就这样和沈峭寒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音乐和舞蹈的事,一路顺畅,抵达了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