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安乐要开口解释的时候,蹇济鸿忽然道:童主任告诉我了。
安乐愣了下,点头说:恩,那好,我就是担心你不知道,进去后因为他的态度而伤心。他现在不太愿意和人说话,需要我们多一点耐心。
我不会。蹇济鸿僵着脸说。
安乐拍拍蹇济鸿的肩膀,他年纪比黎禾和蹇济鸿都大,一直把他们当弟弟看待,自然也想他们能好好的。
那就进去吧。安乐说,房间里有卫生间,我给你准备了一套新的换洗衣服在浴室,不介意的话,你今天可以直接在这里住下。
蹇济鸿愣住,他没想到安乐那么的贴心。
要是饿了,厨房冰箱里有吃的可以随便拿,屋里桌上有WIFI密码和家里地址,你也可以选择点外卖。安乐说,把这儿当自己家,我和老喻就不管你们了,有事出来叫一声就行。
蹇济鸿慢吞吞地点头,后知后觉道:谢谢。
安乐笑起来:不客气,进去吧。
安乐走后,蹇济鸿才慢慢把门打开。
他发现屋里很黑,没开灯,窗帘也拉得死紧,里面连一丝光线都没有,就像一个看不见前路的黑暗洞窟,令人无端畏惧。
而自己所站的地方,就是唯一的光源。
这时,他听见里面传来阵阵细小微弱的抽泣声,像是受伤的小兽在痛苦的低.喘,让蹇济鸿心脏猛地一抽。
他意识到是黎禾在哭。
前几天他陪黎禾回江城,单独和童老师聊了半个多小时,那期间童老师似是以为黎禾什么都对他说了,所以直言不讳地谈到了黎禾的心理状况。
那时候蹇济鸿才知道,原来黎禾有非常严重的抑郁症,这十年间光他们知道的,就有三次自杀未遂。
蹇济鸿不清楚黎禾为什么要瞒着他,而且说实话在童老师告诉他的时候,他都还觉得童老师是在开玩笑。
怎么可能呢,他每一次见到黎禾的时候,他看起来都那么好,一直在笑,甚至比十年前开朗活泼多了,还交了那么多朋友。
他怎么可能有抑郁症。
可童老师告诉他,眼见不一定为实,黎禾随时处在崩溃边缘。
蹇济鸿不可控制地回忆起,在黎禾回来后自己的所作所为,原来他对黎禾的伤害,比自己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那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突然这样呢?
蹇济鸿有些想不通,明明比赛前他们还有过一段不错的对话,歌唱得也很好,票数仅仅次于这次异军突起的西红柿。
可童老师也说过,有时候一件或许在他们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足够将抑郁症患者击垮。
蹇济鸿收回所有想法,关上门轻手轻脚地往里走。
里面太黑了,他想过要开灯,但是又担心刺激到黎禾,只能拿出手机简单照亮。
蹇济鸿转头就发现床上趴着个大包,里面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他知道一定是黎禾正埋在被子里。
蹇济鸿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在网上查过许多资料,在今天之前,他原以为自己能料理这种突发情况,可真当他走到黎禾身边,却发现资料是资料,脑子以为会了,可身体却什么都不会。
最后,蹇济鸿脱掉了自己的衣服,换上安乐给他准备的睡衣,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
暗黑中,蹇济鸿很清楚地看到黎禾猛地僵住,瞪着那双明亮的大眼,惊恐地看着他。
蹇济鸿没说话,他动作很慢,但是不容拒绝地钻进被窝,睡到了黎禾身边。
黎禾开始表现出抗拒,瑟缩着往后躲。
蹇济鸿一把捞过黎禾的肩膀,将他抱在了怀中。
他感觉到黎禾在颤抖,抖得很厉害。
安乐说,现在的黎禾不愿意说话。
蹇济鸿想,那自己就安静地陪着他,抱着他,让他知道自己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他不想说话,那么就都不说。
这时,蹇济鸿却听见黎禾在自己耳边,不断地、带着哭腔很小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蹇济鸿福至心灵般,意识到了黎禾在说什么。
十年前的那件事,不光光在他的心中是一根刺,对于黎禾而言,也像一把锈烂的刀,十年来不断地割磨着他的血肉,每日每夜不停折磨着他的神经。
黎禾每一次道歉都在为他当初做的事,增添无数恶毒的形容词。
黎禾说他罪不可赦,说他不可原谅,可当他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内心深处一定在渴求着原谅。
但黎禾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份渴求,所以他要把不可原谅摆在明面上,一遍遍地说出来。
是在告诉他,也是在告诉自己,这件事真的不能被原谅。
仿佛这样就可以给他自己背上更多的枷锁,让他走不出来赎罪的怪圈。
这些枷锁让他夜不能寐,随时胆战心惊,连和他交流时都如履薄冰。
他已经受到惩罚了。
蹇济鸿想。
他怪了黎禾十年,现在黎禾早就受到了惩罚。
蹇济鸿眼眶有些发热,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如果黎禾回到自己身边,他要怎么样折磨黎禾。
可他怎么下得去手呢,每一次对黎禾说的那些恶语,疼在黎禾的心里,也腐烂在他的脑海。
这是一份毫无意义的双向折磨,他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蹇济鸿用力地抱紧怀中的黎禾。
黎禾还在颤抖着说着抱歉,蹇济鸿一把将他的头按到自己的肩膀上,堵住黎禾不停的忏悔,转头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句,温柔又坚定地说:我原谅你了。
黎禾,我原谅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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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说出口后,蹇济鸿发现自己整个人顿时轻松起来。
原来他早就已经释然,只是自己没有发现。
这句原谅他说得一点都不委屈,反而如释重负,好像终于可以扔掉自己不需要的仇恨,去拥抱真正热爱的人与事。
怀中的黎禾也因为这句话僵住,他理智清醒,但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哪怕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也是蹇济鸿为了安慰自己在撒谎。
他更难过了,可他不敢再哭,他担心蹇济鸿为了让自己好起来,说更多谎话。
就在黎禾打算无声僵持时,忽然听到了蹇济鸿在他耳边轻轻哼起一段旋律。
黎禾愣住。
随后泪流满面。
那是《来不及》的旋律。
当年他把这首半成品弹奏给蹇济鸿时,根本没有想到蹇济鸿会为自己写词。
这是他们俩一起写的歌,也是蹇济鸿不许他再唱的歌。
可现在,蹇济鸿却那么温柔的在自己耳边哼起它的旋律,好像在邀请他,与他一起轻轻合。
你就像在三月的阳光里。黎禾声音颤抖、微弱,像是刚刚冒出嫩芽的小草,胆怯又试探地跟着蹇济鸿的旋律唱出第一句,那么暧昧又触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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