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杨校长和王主任,另一位是一个气质极好的女士,并不是本校的老师,倪优从来没有见过她。
那位女士穿着线条挺括的羊绒大衣,戴着优雅的礼貌,精致的妆容完美地隐藏了她的年龄。
她很美,脸上的表情却很严肃。
倪优不知道她是何方神圣,但她既然和校长主任站在一起,倪优还是礼貌地称她一声:“老师。”
少女在心里转变了祈祷,只希望几个大人什么都没有看到。
但为时已晚。杨校长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和闻迦,王主任脸上也带着怒气。
“舅舅,王主任。”闻迦眼里闪过短暂的意外,随即恢复了平静。
然而下一秒,倪优几近崩溃。
她清楚地听见,闻迦称呼那位女士。
“妈妈。”
原来,眼前的女士,竟然是闻迦的母亲。
闻迦上前一步,侧身挡在倪优面前,对母亲道:“妈妈。也许您下次回国,可以提前给我打个电话。”
闻迦的母亲紧紧地盯着他们,没有说话。
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倪优感到不安。
杨校长试图打破僵局:“闻迦,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你们真是……”
王主任急忙接话:“你们这是胡闹什么,太让老师失望了。”
如果只面对老师,倪优或许还能据理力争。可站在闻迦的母亲面前,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杨岚甄女士把儿子的动作尽收眼底,只觉得可笑。
即使她没有说话,倪优也能感受到,闻迦平日里淡然优雅的气质,原来大多继承自他的母亲。
杨岚甄直直看着儿子的眼睛。
“你舅舅专门给我打电话,请我提前回国,欣赏新年晚会,以了解你在这所学校的种种学习和生活。如果提前告诉你,我今晚怎么能看到这样额外的‘惊喜’呢。”
倪优身体一震。她很想说,她和闻迦只是比一般男同学更相熟的朋友。她不明白,为什么周围人总要戴着放大镜来定义他们。
闻迦安抚地看了倪优一眼,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来。”
他对母亲道:“事物有多面性,对所谓‘惊喜’的定义也因人而异,其实您大可不必介怀。”
“所以,一个母亲撞见自己的儿子晚上不回家、陪女生雪中漫步,不能批评教育,还要被儿子质疑小题大做吗?”
杨女士转身对杨校长道:“大哥,我把儿子送到这儿,不过一年时间,这就是你们菁华高中教出来的好学生?”
“妈妈,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闻迦又看了一眼杨校长,眼里是少有的请求:“如果校长和主任没有其他教导……女生宿舍的熄灯时间快到了。”
杨校长干咳两声:“岚甄,他们都是不成熟的孩子,也许是我们误会了什么。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先回去,明天把情况了解清楚了,有什么事再沟通嘛。”
“误会?”杨女士显然不认同。
她对闻迦说:“既然如此,那你告诉妈妈,我刚刚看到的一切只是误会。你和身边的这个女孩子,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闻迦,你一点都不喜欢她,对吗?”
倪优不忍看他继续与母亲对立,抢着说:“阿姨,您误会了!我和闻迦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我们一点也不……”
她的话说到一半,闻迦已经完成了回答——
他说:“妈妈……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令倪优的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她其实已经做好了被闻迦否定的准备。
她并不觉得难堪或失望,她只希望眼前焦虑恐慌的局面,能尽快结束。
但是闻迦,偏偏给出了最模糊、也最不应该的回答。
对杨女士而言,由这句话引发的一连串失败感,如雪崩一般,排山倒海地袭来。
自小被贯以精英教育的她,做不出公共场合打骂儿子的事,但这并不妨碍她用最精准的语言“刺击”他,以维护一个母亲所谓的绝对尊严。
“闻迦,你看似遗传了家族的绝高智商,却注定和你父亲一样冷漠又愚蠢,永远不会爱。你自以为懂爱,却不知道,以后换来的只是伤害。”
杨岚甄的语气冰冷又残忍,“对于一个挑战母亲权威的叛逆期孩子,或许,我不用再顾及你那可怜又可笑的自尊心,而正式通知你:我和你父亲……决定离婚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有人会想到,闻迦的母亲会在这个时间,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离婚的消息。
受伤最深的人,无疑是深爱着父母的孩子。
这样的打击,足够把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半熟男生,打回最最脆弱原型。
倪优清楚地看到,有晶莹的泪水,从闻迦的侧脸滑过。
她想抱抱他,安慰他,却也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
闻迦缓缓地走向母亲,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他弯下腰,把半张脸轻轻搁在母亲肩头。即使个子高出许多,此刻也脆弱地像个小孩。
“妈妈,您和爸爸好好的。您只是太生气了,所以刚刚说的那些,都是骗我的,对吗?”
闻迦在母亲耳边祈求。
杨岚甄温柔地拍了拍闻迦的后背,就像小时候那样哄他。
“好孩子,如果你真的知道错了,那就答应我,离开这里。”
胜利的余光,施舍般扫过倪优。
“也离开她。”
作者有话要说:杨千嬅《少女的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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