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楚钧拍板,其余人自然不敢置喙,苏全很快准备好了饭菜,并设下两把椅子。童冉抱着睡着的小老虎,在一旁磨磨蹭蹭,就是不愿入席。
苏近不知道去了哪儿,苏全只有自己顶上,他先是伺候了楚钧入席,又陪着笑来找童冉。
他之前与童冉接触时,来往的都是官员,除了觉得各部官员都对童冉尊敬有加以外,没什么特别的感受,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童冉在圣驾面前有多放肆。
其他官员若是有跟圣上同席用膳的荣幸,那是恭恭敬敬、千恩万谢,可这位童大人一脸不情愿地抱着老虎,半分面子也不给。
苏全脸上陪着笑,心下是肝都在颤。
幸好,童冉还给他几分薄面,抱着老虎上了桌。
大人,老虎给小的吧,小的替您安顿。苏全道。
不用了,童冉把小老虎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一枚盾牌,它醒过来见不到我会害怕的。
可苏全看看老虎,又看看童冉,一脸为难。
这可是跟圣上一同用膳,怀里抱着老虎,于礼不合啊。
无妨,你下去吧。楚钧道,把预备给他侍膳的小内侍也一并打发走,吃饭的小厅内,只剩下童冉和楚钧,还有一头睡着的小老虎。
童冉揉揉虎脑袋,又摸摸虎背,捏住小老虎的鼻子又放开,可小老虎一点反应也没有,呼呼睡得很香。
该闹腾的时候怎么不闹腾了?
童冉郁闷。
尝一块麻鸭,很好吃。楚钧亲手夹了一块鸭肉到童冉碗里,可要汤,朕替你盛。
不用不用,臣自己来。童冉连忙推辞。
你抱着老虎,不方便。楚钧道,起身拿起麻鸭煲的大勺,亲自给童冉盛汤。
哗啦啦,汤被盛进碗里。他握着大勺子的手骨节分明,比童冉的要大一些。童冉却忽然记起昨晚宣室殿的偏殿里,他撩起巾帕拧干,也是这样的声音,这样的手。
喝喝看。楚钧将汤放到他面前。
谢陛下。童冉敛下眉眼,避开了楚钧的眼神。
因为要给他汤,楚钧是站着的,他一手放汤,一手挡住袖子,童冉没有看他,半低着头,长而乌黑的睫毛一颤一颤,像轻轻搔刮过心的羽毛。
童冉不自觉捏住小老虎的爪子,头顶发烫,他又不敢抬头去看。
直到楚钧又说话,他才知道原来楚钧早已经坐了下来。
吃饭。楚钧瞄了眼童冉做小动作的手道,别捏着它了。
童冉捏虎爪的手缩回来,放到桌面上,端起碗腹诽道:堂堂九五之尊,吃饭的时候眼神净往桌下瞟,好不庄重。
之后两人默默无言,童冉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至于楚钧为什么不说,他就不得而知了。饭吃完,小老虎还是没有醒,童冉不得不继续独自面对楚钧,苏全带人上来撤掉晚膳,又上了茶。
陛下,夜深了,一会儿回宫?童冉道。
回了宫后他回正殿,他回偏殿,至少不用这样相对两无言。
宫门下钥了。楚钧道,喝了口茶。
啊?童冉错愕,宫门下钥这种事,还能管到皇上的?
朕今晚住这。楚钧又道。
童冉眨眨眼,庄子上的房间要么住了人,要么经年没有打扫过,积满了灰尘,他打算住哪里?
对了,苏近好像一直没出现。
他可能是去带人打扫屋子了。童冉想。
没一会儿,果然有人来报,苏总管那头好了。
楚钧点头,放下茶盏,带童冉出了用膳的小厅。童冉抱着小老虎跟他一起往回走,走着走着发觉不太对,楚钧怎么也往他的院子里去?
陛下,来到院门口时,苏近领人过来迎接,里头都收拾好了。
里头?
这里头?
童冉惊愕。陛下要不要这么小气,打算跟他抢房间么?
楚钧继续往里走,童冉止步不前,苏近笑眯眯地把他也请了进去。
熟悉的熏香味闯入鼻尖,那鎏金麒麟香炉与宣室殿的一模一样。
屋内还多了一套桌椅,一张卧榻。卧榻与童冉的床相对而设,分置与屋子的两头。
不错。楚钧道,随手丢了一快腰上的玉饰给他。
苏近眉开眼笑:谢陛下赏。并且悄悄在心里补上一句,谢童大人赏。
若非因为童冉,陛下怎会因这种小事赏他?
童大人虽然每每让他心惊肉跳,可到底也没真的惹过祸,只有这因他而来的赏赐,是实实在在的。
下去吧。楚钧道。
苏近带着人依言退下。
门关上,屋内又只剩下了童冉和楚钧二人。
陛下,要不微臣还是去隔壁睡吧。童冉道。
楚钧扫他一眼:隔壁苏近他们要住,你打算让朕的侍从到屋外头吹一夜冷风?
臣不敢。童冉道敷衍地拱手。
大好皇宫他不住,偏要到乡下庄子上跟臣子抢一间睡房,
就像昨天晚上,满宫里的内侍不用,亲手给他拧毛巾,他虽然醉了,却还是记着的。他用力拧动的手,骨节分明,特别迷人。
屋里静到了极致,有光透进来,洒下一地细碎的月光。
他们刚刚吃好饭,立刻就睡的话,实在有点早了。童冉忽然有些羡慕小老虎,它从下午睡到现在,竟然连身都没有翻,自己把它抱来抱去也不醒,要不是它的小胸膛始终有规律的起伏着,童冉都要怀疑小老虎出什么问题了。
童冉的书桌也在房内,楚钧踱步过去,手指划过他摊在桌面上的图纸。
你来给朕讲一讲,这画的什么?楚钧道。
童冉抱着小老虎站在原地,有点不想过去。书桌后不过方寸之地,站两个男人,有点多了。
回陛下,是蒸汽火车头。童冉道。
楚钧从设计图上抬眸:朕是洪水猛兽不成,站那么远怎么说,过来。把你的老虎放床上去。
陛下当然不是猛兽。童冉嘟囔,拖着脚步去安顿小老虎。
你说什么?声音却忽然从背后传来。
童冉一转头,楚钧竟然跟了过来。
我小老虎已经放到床上去了,童冉和楚钧之间什么也没隔,就好像昨天晚上那样,离得有些近,近到他的心脏越跳越快。
楚钧握住他的手腕,转身,拉童冉去了书桌前。桌上烛火较多,比屋子里其他地方更明亮一些。
这是什么?楚钧指着设计图上的一处道。
烟囱。童冉说。
坐下?楚钧道。
吃饱了,不想坐,陛下坐吧。童冉道。
朕也饱。楚钧道。
楚钧比童冉高,又是站在他身后,仿佛把他整个人都罩住了一样,说话时气息扫过他耳畔,惊起一片鸡皮疙瘩。
楚钧又问了他几个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认真的,偶尔也问一些其他问题,都是跟火车有关的。
童冉有些后悔不坐下了,没想到楚钧的兴致如此高,问完一处又一处,没完没了。
童冉耐心地跟他解释,这些都是他的专业,他原本是很乐意说的,可今天的楚钧仿佛是团滚烫的蒸汽,童冉一靠近他就浑身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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