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戴着耳机，没注意到门外动静。顾寒没去打扰他，在门口静静看着。
江璟的头发好像比刚来时长了些，没时间出去修剪，后脑勺有个可爱的发旋。
他进入训练场，选择实战对抗模式，把参数值调整至视频中近似值，重新模拟训练赛战况。
进攻，躲避，死亡，不断循环，一遍又一遍。
牛奶刚热过，杯壁温暖，浮着氤氲雾气，少年脊背挺直，清冷孤傲，身影渐渐和回忆重合。
江璟从小就不爱说话，被顾寒带回家好几天也没开过口，顾寒去哪，他就跟哪，顾寒出门，就乖乖搬张凳子守在门口，等他回来。
江璟有一双精致的眼睛，眼瞳是深黑色的，仿佛能将人吸进去的颜色。
那天，江璟在深夜进入顾寒的房间。
他穿着顾寒的衣服，睡裤对他来说还太长，拖着地面。他赤着脚，脚趾缩在一块儿，却像感觉不到冷似的，目光直直盯着屏幕。
顾寒正在训练，于是问江璟：要不要来试试？
江璟点点头，与顾寒坐在同一张椅子上，坐在他的前面，被顾寒环着手握住鼠标。
他体温很低，手指很冰，顾寒便从身后环着他，尽可能让他暖和些。
看起来冷清清的男孩子，抱起来却软乎乎的，身上还沾着奶香味。
牛奶喝完了吗？
明天比赛在晚上，会回来得比较晚，不要等在门口，先去睡觉，知道吗？
江璟只是点头，顾寒无奈：小朋友，你来我家五天了，总得和我说一句话吧？
江璟回头，眉骨清晰，浓密睫毛下，双眸异常明亮。
他执拗的凝视顾寒，许久才张开双唇，声音有些干哑。
他说：不是小朋友，我叫江璟。
这是江璟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顾寒将手中牛奶喝完，低头一笑。
江璟已经停下动作，黑白分明的眼睛沉沉的看向他。
顾寒走进训练室，问道：还不睡？
江璟说：练完就睡。
明天周末，战队休息一天。顾寒靠在桌子边，捧着空杯，和江璟闲聊，沐宸回家，刘洋他们请半天假在江城逛逛，你准备去哪里？
江璟想了想，回答：训练。
说完，江璟最小化游戏窗口，重新点出训练赛视频，他的电脑桌面干干净净，只有回收站和WIT游戏客户端，所以当多出一个文件夹时，格外明显。
等等。顾寒搭上江璟的手，强行退回桌面。
文件夹是顾寒的名字，江璟下午刚建的，还没来得及藏起来。
这是什么？顾寒故意放轻声音。
不是，我话音未落，顾寒俯下身，就着这个姿势，手掌叠手背的点开文件夹。
里面只有两条视频，直播的录屏，上了热搜的那条剪辑，关于顾寒。
两个人贴得极近，顾寒的肩膀贴着他的肩膀，他轻轻笑了：一遍C盘，一遍手机，U盘还没买对不对？要不要我先借你呀？
江璟耳后根微微发痒，你还记得。
江璟以前就喜欢藏顾寒的照片视频，被顾寒当场抓包过。
这是第二次。
顾寒低头闷笑。
两人的手还叠在一起，体温避无可避的沿着掌心传递过来，食指没忍住在鼠标上挠了一下，江璟唤道：教练。
顾寒眉梢一挑，松开手，坐到一旁电竞椅上：叫我什么？
顾寒哥。
顾寒展颜一笑，眸光温柔。
江璟：你是为了话题才、才说那句话吗？
顾寒：哪句？
江璟抬眸，看到顾寒的眼睛，当即知道他是明知故问，还是开口道：很重要的那句。
说话时，他的耳根发红，分明很想低下头，还是固执的抬头看顾寒。
他想知道答案。
顾寒心尖一软：想听实话还是谎话？
实话。
当然是真心的。顾寒声音轻柔，带着笑意，小朋友。
不是小朋友。江璟纠正，今年十九了。
那是什么？顾寒问道。
江璟没回答，手指不自觉握紧键盘边缘。
他不能说。
顾寒一笑，没再追问，指出江璟刚才手法的不当之处，陪他重新练了几轮，互道晚安后回到各自房间。
才刚进房间，久长的电话就来了。
顾寒任手机在那自生自灭响了好几轮，洗漱完才接起来。
还没开口，久长连珠炮似的：顾寒你个狗比！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知道我很焦躁吗！我昨天就想问你了，你是不是成立了新战队？什么身份？教练？不对不对。你不可能舍得退役去当教练。首发？战队叫什么？
顾寒沉默挽起袖子，露出手腕，缠着厚厚的绷带。
任何一个电竞选手，只要有能继续坚持下去的可能性，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也没人会选择退役。
无数人明明可以在光芒万丈时离开，却偏偏要顶着伤痛上场，失败，惨败，最终被人遗忘。
顾寒不过是运气好点而已。
久长早就习惯一个人说话，继续比比：我猜猜KOG是不是？！那天看你反应就不太对。
哈哈哈很好啊！早就知道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认识你那么久我也就不揭穿你，这样，把我合约买走吧？一口价600万，WIT第一法师抱回家，很合理的价格吧，怎么算你都不亏啊对不对对不对！
这人说话连气也不用喘的，顾寒把手机放一边，等久长想起来喘气才道：没钱，等你合约到期了再说。
久长：没钱？！顾少？！这是理由吗？你要出去自立门户不叫我？！你知道我年少无知签了这狗比战队有多痛苦吗！
要我卖高冷人设，说什么高冷有饭吃，肖衍他是小说看多了吧，你这么欠扁真性子人气也很高的好吗！训练不让好好练整天出去接通告，发个微博还要装作被迫营业的样子，靠，我明明很想分享我的生活好吗？
和久长通话，十分钟有八分钟在抱怨L02战队经理肖衍，剩下两分钟感叹自己年少无知受人蒙骗。
顾寒拆下绷带，在手腕上涂抹药膏，重新系上：最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