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摩挲着下颌,神情冷彻,四人在一旁静静听着,忍不住面面相觑。
教主的逻辑清晰,记忆完整,乍一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问题
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根本不存在陈茗这个人的基础上。
他的记忆似乎被自发地合理化,所有那人出现的部分都被其他的元素填补,或许是自己的某个行为,或许是他人的参与,总之流程自洽,看上去天衣无缝。
他们不由得有些唏嘘,但转念一想,目前情蛊的解药下落不明,三个月内确实不能在记忆方面出任何岔子,还是谨慎行事,不要贸然惊扰为好。
于是墨铮从善如流地岔开了话题:
既然目前澜蓁古剑已经落到了我们手中,玄胤大殿下他们想必不会善罢甘休,传讯的弟子刚刚传来了最新消息,还请教主过目。
说着他便从袖中取出一枚薄如蝉翼的信纸,交到骆华卿手中。
修长手指从细密的字迹上划过,骆华卿蓦地勾起唇,冷笑道:没想到,他们还真是贼心不死。
如此,我也不介意再在其中添上一把火。
墨兄,你即刻传令下去,让未名教的弟子尽快行动起来,将我已经情蛊发作重伤不治身死的消息散播出去。
他淡淡吩咐,檀鸳在一旁却有些不明所以:可是教主,若是青璃那边知晓了此事,咱们日后如何与四殿下等人合作?
阿鸳少安毋躁。
骆华卿微扬起薄美的下颌:骆骞的目的在于古剑,若是知晓我身死的消息,必然会暂时停下前往琅轩的军事部署,转而在玄胤全力搜寻古剑的下落。这样一来,就能暂时延缓他们出兵琅轩的时间。
更何况他轻笑道,青璃四殿下究竟是会听信远道传来的消息,还是相信自己亲眼见到的那个人呢?
檀鸳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打算:
那教主,咱们何时动身返回青璃?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此番前往青璃,便由你和晋琰随行吧。
骆华卿沉吟道:我身上的情蛊未解,还需麻烦你在身边随行照看,而四殿下心思深沉,必要时须得借助晋琰的神摄之术在一旁帮衬,故而此行还必须辛苦二位不可。
他转而将剩下的布置安排下去:墨兄和阿尧便暂时留在未名教总部,密切监视萧如赋等人的动向,第一时间汇报于我;同时也要照料好教中负伤的子弟,尽快整顿战备。
莹润的狭眸眯起,他的神色显得有几分凝重:
或许这一次,才是真正的决战。
谨遵教主谕命。
四人对望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底的沉重之色,商议一番落实了彼此的具体任务,便各自返回房中。
骆华卿目送着几人离开,立在房门口片刻,终究是缓缓掩上了身后的门扉。
毕竟昏睡了整整一日,即使此刻已经夜深,他也未免了无睡意。
沿着走廊前行,来到尽头一扇落地窗前,他推开窗扇,向外眺望。
眼帘中是一片苍茫的夜色,呼啸的山风卷过密林,苍郁的树木随风摇曳。
澄明的月华沿着地面洒落,除了斑驳的树影,瞧不见一丝人迹。
方才那温热的触感,会是自己的错觉么?
骆华卿暗叹一声,手指不由得缓缓攥紧了胸前的衣衫。
这一夜有人只影眺月,有人四处奔走,数个时辰须臾而逝,朝阳的薄晖沿着地表攀升,漫入窗棂,照耀在紧密依偎的二人身上。
长睫轻.颤,若尘低低喘息一声,睁开了双眼。
肩头的贯穿伤依旧传来丝丝隐痛,体内的淤塞闷痛却已经缓解了许多,他微微挣了挣,想要撑起身的刹那,才发觉怀中正静静地睡着个人。
柔软的长发蔓延在被褥的皱褶间,青丝下露出一小截精致的下巴,脖颈修长,从肩膀到腰侧勾勒出流畅的轮廓,腰身细若约素,双腿则掩藏在柔软的锦被之下。
那人一向有些苍白的面容泛着沉睡的薄红,润泽的嘴唇微微张开,如同盛开的花朵任君采撷。
若尘浑身有刹那的僵硬,费了老大的功夫才控制住动作,他小心翼翼地垂下头,感受到对方的气息轻柔地吹拂在脸上,才确定了自己并非身在梦境中。
为何少主会和自己同榻而眠?
记忆缓缓回笼,他依稀想起昨晚白锦漫为自己传功疗伤,自己竭力克制着元力的反噬,不久便体力不支昏睡过去
然后,似乎,扑倒了自家少主?!
呼呼的寒风一下子将他的心口吹凉了半截:他这样做是否冒犯了白锦漫,是否会惹得那人心中不快?
心中一瞬间又是懊恼又是自责,于无声处又泛起隐秘的欢喜。他凝视着白锦漫的睡颜良久,终是按捺下冲动,放轻手脚起了床。
又过了好一阵子,日光变得愈发明亮刺眼,白锦漫才轻吟一声,悠悠醒转。
昨日与萧如赋角斗一场,又为若尘传功疗伤,这对他来说同样是不小的消耗,此刻浑身又酸又软,想要撑起身,一时间竟然坐不起来。
门主,您醒了?若尘不知何时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感觉到榻上的动静,立刻凑近搂住他的肩头,可是要起身?
对方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不知拨动了哪一根隐秘的心弦,蓦然让他感到丝丝羞赧,一时语塞,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若尘让他靠在自己未负伤的左边肩头,调整出舒适的姿势,这才从床边的矮几上取来一碗红彤彤的物事:
少主昨日奔波了一整天,更是悉心照料属下到深夜,一直未进食对脏腑不利,属下去膳房熬了些冰糖山楂,您先吃些暖暖胃吧。
我这身子太不争气,当真是麻烦你。
淡粉的霞色飞上白锦漫的脸颊,他无奈地笑笑,伸手接过温热的汤碗:分明你才是伤患,到头来我却成了被照顾的那一个。
这有何事?照顾门主,本就是属下的职责。
若尘一瞬不眨地注视着他,目光从他乌黑的发顶流连到水光润泽的唇,神情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白锦漫感到自己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目光,索性眼观鼻鼻观心不去瞧他,乖巧地低下头吃起了山楂。
他患病多年,平日里药膳是少不了的,若尘随身侍奉在侧,久而久之也练就了一番称得上上乘的烹饪手艺。
自己手中这碗冰糖山楂炖得酥软,滋味绵滑入口即化,掺入的冰糖也是恰到好处的清甜,只是
分量未免太多了些。
白锦漫吃了大半碗就难以为继,可念及这毕竟是若尘一片心意,贸然剩下也不妥,舀汤的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
这一细微的动静很快被若尘注意到,并没有多少犹豫,他抬手扶住碗身,就要将碗接过:若是门主吃不下了,千万不要勉强。
他本意只是想取回汤碗,殊不知恰好将白锦漫的手指拢在掌心。
原本那人的手指也称得上修长匀称,可相对于他而言,便显得格外娇小白皙,软玉般微凉的手腕更是纤细得不盈一握。
gu903();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他喉结微微滚动,状似不经意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