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负吾。
苍生负吾。
大地摇动,魔息渐浓,所有的魔物自幽暗的阴影里爬出,伏倒在紫衣女子脚下。
洞庭立在她的身边,屏气凝神,仔细观察。
紫衣女子睁开眼,目光落在蓝链上,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说:同命?云梦,你胆子倒不小。
洞庭这才明白,此刻眼前的人,不再是东海忧郁的少女。云梦这个称呼,只有上古的魔君才知晓。
说不清心中的空落,洞庭跪倒在地,恭迎吾王归来。
阴冷的魔息像蛇一样舔舐着脸。
魔君站在魔窟之中,魔气起起伏伏,仿佛过去百年独自站在海边,看着潮水翻滚,起落。
她怔了怔,才恍然明白,这是原来这幅身子里另外一人的意识,放心,我会为你报仇。
魔气涌来,红袍翩然,魔君张开手,像一只赤蝶,对着脚下的臣民,说道:吾归来。
万魔伏倒,齐声道:王归来!王归来!!
逢魔之地,妖物窜逃,红雨渐大。
一阵地动山摇,佩玉勒马,感受到自己与魔窟失去联系,低声道:晚了。
魔君已出。
怀柏紧盯着不断涌出黑气的地方,面色凝重她早就传书仙门通知此事,但不知孤山是否做好准备。
师尊?佩玉偏头看着她。
怀柏想立即回去守护孤山,但理智让她留在了此处,凭你我二人,能否截杀魔君?
佩玉摇了摇头,我们可以在此处设置杀阵,留住部分魔兵,但若魔君出手,她顿了顿,绝无胜机。
怀柏合了合眼,再睁开时,已做好了决定,那就尽力吧。
杀一个是一个,她们身后是一城百姓,是仙门,是整个人间,绝不能退。
风吹起,青衣翩翩,怀柏立在血雨中,回望着佩玉,一如初见。
佩玉朝她清浅一笑,笑容干净,如流风回雪。
怀柏也笑了笑,等出去后,一起看日出。
佩玉眼睛亮亮的,重重点了点头,好!
魔君张开双臂,红袍鼓起,像一只赤红的蝶。
魔息在她脚下翻滚,好似江川河流,翻腾大海。她慢慢张开眼,一双血眸无情冷漠,睥睨众生。
一束深红的火焰在玉白的指尖蹿出。
万魔于朝拜中仰视魔君,神情狂热这是漫长的岁月里,魔窟底下唯一的光明。
洞庭亦深深看她,神色复杂,王,柳环顾的意识还在吗?
魔君挑眉,你关心她?
洞庭微勾起唇,关心还不至于。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魔君摸了摸她的头,像抚摸一个不听话的孩童,云梦,你要听话。
洞庭脑内一阵剧痛,如针扎斧凿,额上立马滚落汗珠。她抿紧唇,是。
文君呢?
洞庭道:她守在天海秘境,为我们辟出一片魔域栖身。
魔君笑起来:好,等会和她喝酒去。
洞庭诧异地问:喝酒?不去灭了仙门吗?千寒宫和圣人庄正好在这条路上,孤山也不远,她越说越激动,情不自禁站起来,先夺得四神器,再
魔君打了个哈欠,急什么急什么,哎,都等了几万年,急在这一会干什么?
洞庭垂头低声道:是。
魔君拍了拍她的肩,云梦,你还是这样,太不稳重了,有空多学学文君。
洞庭心中一梗,咬碎一口银牙,是。
魔君慢悠悠地走着,衣袍流动,上面点点的光。她的肩头三尺处飘着团火,却不是魔焰深黑的颜色,随她行走飘飘荡荡,我以前在晚上走,看见远方飘来一束火焰,就像现在这样。
洞庭默默跟在她身后,注视着她的背影,有些出神。本想柳环顾吞噬魔君意识,自己再来操控柳环顾,没想到那少女直接献出身体,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打乱。
你说那是什么?云梦?
洞庭回过神,鬼火?
魔君有些不满,低声叹口气,要是文君在这里就好了。那是一个提灯的瞎眼和尚,你说,瞎子为何提灯?
洞庭心不在焉,他有病?
你魔君扶额,那时我问他,既然目不能视,为何点灯?他说,长夜漫漫,愿以此灯,照亮黑暗之中的旅人。所以我给了他一双眼睛,让他能看清这世上所有的因果、黑暗与繁杂。
洞庭轻轻笑了一声。
魔君:你笑什么?
洞庭:我想起一件高兴的事情。
什么高兴的事情?
洞庭:仙门有个和尚,有双能看清因果的眼睛,他们叫它佛陀慧眼。
魔君也笑了声,我也想起高兴的事情,其实这是一个诅咒。
看清这世上的一切并非好事,越是清楚这世上的丑恶,越容易被人性之中藏着的恶逼疯,对这个人间失望。心有尘埃的佛子,如何才能济天下,渡世人?
魔君兴致勃勃:真想看看,那和尚现在还会在夜里点灯吗?
洞庭的眼神十分哀怨:王把那双眼睛赠他,这些年,他坏了我们许多事。
魔君咳了声,云梦,你要佛系,像我这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多好。
洞庭缄默不语。
雪亮的刀光划破长夜。
魔君伸出手,两根纤纤玉指夹住锋利的魔刃,哎呀,说了要佛系嘛,整天打打杀杀成什么样子?等以后我们接管了人间,怎么建设和谐新魔界?
持刀之人白衣无尘,随风飘动。
暗红的火焰,照得她眉若远山,眸似星辰。
只是双眸黯淡,没有神采。
又一道刀风袭来,白衣少年旋身回转,踏着飞石,又持刀迎了上去。
魔君抱臂,好整以暇地看两魔打斗。
洞庭介绍道:这两人是沈知水与谢沧澜,曾经的仙门俊杰,后来我与陵阳设计,诱其入魔。
魔君笑了笑,干得不错,不怪你要与这幅身体的主人系同命了,她的生父和养父都被你坑惨,要真让她接管我的力量,只怕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
洞庭忍住心中的恶心:为了吾王的千秋霸业,我的性命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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