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尸之技便应运而生。
只是但凡跟尸体扯上关系,事物总多了几分阴森可怖。
当地人对赶尸人又敬又畏,无事退避三舍,有事才上门相求。
掌柜思及女儿的前程与婚嫁,遂用积蓄盘下店面,打算金盆洗手。
却没料到女儿病来如山倒,初时看似普通的风寒,然而久治不愈,逐渐演变成咳嗽不止、咯血。
所幸遇到夏景生,这才弄清病症的原委。
夏景生不解道:苗人当中,也有不少医术高明者,何以治不好令媛的病?
赶尸一技阴气重,这个道理夏景生晓得,经验丰富的苗医不可能不晓得。加之掌柜也说过,请了四邻八里德高望重的医者来瞧,居然没瞧出问题?
掌柜叹息一声:她这病,生的不凑巧,正赶上宝塔连二当家赖宽突发急病,苗医都被石连长押到宝塔连里去了。我们不过平头百姓,只能邀汉人名医来瞧病
难怪,汉医瞧病不会往赶尸一事上想,女子的脉象又像极了邪风入体,即便吃了药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这一拖,就拖成如今的局面。
夏景生:那宝塔连里,也有懂赶尸术的人?
掌柜闻言,冲夏景生低声道:当然,这赶尸术本就是苗人的东西,像我久居此地,也只懂些皮毛。真正厉害的人物,都在寨子里头呢。
哦?夏景生来了兴致,有多厉害?
掌柜没有立马回答这个问题,他清了清嗓子,对女儿说:你身子弱,回去休息罢。
等人走后,他掀起厨帘,再三确认无人偷听,才冲夏景生道:他们能操控尸体。
像掌柜这样的普通人,虽然懂得赶尸之术,但能力有限,只能接些运送尸体的单子。可真正厉害的赶尸人,却能让尸体听凭差遣,譬如控制尸体偷盗,控制尸体攻击人之类的。
甚至还有尸兵的说法。所谓尸兵,就是将那些/被/操/控的尸体纠集起来。这样一支刀枪不入、不知疼痛的队伍,足可让它的操控者所向披靡。
掌柜的话,让夏景生后背发凉,他想起当日与薛城缠斗的情景。
僵尸无痛觉,即便脑袋被砍下,身子还能动。
当真是神兵利器。
夏景生:那赶尸人现在何处?
掌柜:就在宝塔连,他是土生土长的苗人,原先在寨子里长大,后来不知怎的,与寨子里的叔父们闹掰,投奔石连长了。
与夏景生说了这一通,掌柜的渐渐觉出不对劲。
他严肃道:先生,你打听这些事,莫不是还想往宝塔连去吧,去不得啊,以前也有人和你一样,对宝塔连好奇得不得了,结果一去就没能回来。
夏景生笑道:我得去送信。说着,他从怀中取出那枚信封。
掌柜一瞧见信封,立马后退几步,满脸惊惶地喃喃道:使不得,使不得啊,这是时辰信。
时辰信?夏景生不解道,那是什么?
是赶尸人施术的标志,尸体被赶尸人操控到某处,在离开该地前,都会留下这么一封信。意思是时辰已到,该走了。所以这信,也叫做时辰信。这东西邪得很,先生快扔了罢。
夏景生倒像没事人一样,把信塞入行囊:我得把一具尸体带回去。
掌柜试探着问道:那出事的人是你朋友?
不,是仇人。夏景生说完,亦不再久坐,谢过掌柜,便上楼去了。
夏景生不知道的是,店中的一伙苗人正在议论他。
他们个个臂粗腰圆,穿着藏青色袄子,头戴黑白相间的头围,耳垂处坠着银质的耳环。
我瞧着像,太像了。其中一人说,简直跟苗姑一模一样。
你看错了吧,一个外乡来的,怎么可能像苗姑!有人端起碗,把酒干了,顺手将掌柜招过来,用苗语问:刚上去那人,你认识?
掌柜心下一咯噔,忙应道:不认识,一个外乡人,不太懂这儿的规矩。
我就说吧,就一啥也不懂的愣子,哪能有苗姑一分好看。那人又喊掌柜再上两坛酒,招呼道,干了。
很快那群苗人就把这事抛到脑后。
夏景生在客栈稍作休整,次日一早,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留下住店钱,便只身前往宝塔连。
离开镇上,夏景生明白了掌柜的担忧。
苗人有很强的领地意识,夏景生一个外乡人,所到之处迎接他的,都是充满戒备的目光。
加上语言不通,夏景生几经辗转,才找到通往宝塔连的路。
宝塔连依山而筑,地势险要,整一座山头杳无人声,寻常寨子里的良民都不敢上山。
夏景生一路皆是孤身一人。
很快,夏景生碰到了第一道路障。
守关的是个壮实的年轻人,皮肤黝黑,大冷天里还穿一件赤膊单衣。
他目光不善地瞧着夏景生,嘀咕了一句苗语。
夏景生丝毫没有被吓住,他用汉话回道:我要上山。
守关人意味不明地笑道:上山?不!他统共不会几句汉话,却把蔑视表现得明明白白。
说着,看守一侧身,夏景生瞧见他身后竖着一排两层楼高的刀架。
上头的刀全都开了刃,锋利无比。
只见那守关的年轻人大喝一声,脱了鞋,赤脚踩在那刀刃上。
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压在如斯锋利的刀上,足以让常人血流如注。
可那守关人却毫发无损,他轻轻松松地攀到顶,将顶上绑着的红花取下,昂首挺胸地站在夏景生面前。
很显然,他的意思是,夏景生想要从这过,唯一的办法就是上刀山把红花取下。
我只要拿到花,就能过关,是吗?夏景生问。
守关人见他盯着花,又把那红花往前亮了亮,吭哧吭哧地点头
夏景生走到刀架前,却没有像守关人一般马上脱鞋。
他从腰间取下蛇形鞭,鞭子灵性十足,比着刀架的高度延伸了好几米。
夏景生一挥鞭子,将它绕在刀架旁的木柱上,借着鞭子攀上木柱,将红花取了下来。
守关人看愣了,全然没料到世间竟有这种操作,夏景生将红花递给他,他却连连摆手,口中咿咿呀呀,急切地说着什么。
夏景生笑道:你只说要取花,却没说一定要踩着刀刃上,方才你亲口答应的。
守关人还是不肯让步,夏景生瞧了那刀架一眼,冷声道:当真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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