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2 / 2)

夏景生坐的是轿车,迎亲队伍唯有拿红布盖住车顶,又在车前系上红绸。

车窗外,喜婆的声音传来:不是让你们提前检查了么,这迎亲路上要顺顺当当才好,不要遇见什么挡路的东西。

下人辩解道:我们事先检查过的,谁能料到会有截树桩子在这儿呢?还恰好拦在路中间,就跟中邪了似的。

呸呸呸。喜婆赶紧止住话头,这话若是让人听见了,当心扣工钱!

好不容易车子继续启动,大伙儿都松了口气。

喜婆吩咐道:给我奏乐,驱驱晦气!

这时,不知从哪儿窜出一群乞丐,冲着迎亲队伍不依不饶道:各位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那群乞丐身上都是灰,喜婆叫道:哎哟,哪里来的臭乞丐,脏死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人赶走!

下人照着吩咐,把乞丐赶走了,整顿了一番,迎亲队欢欢喜喜地向前走了。

没有人留意到,在街角的墙根处,有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她浑身脏兮兮的,正小心翼翼地啃着一瓣脏了的窝头。

过了一阵,方才那群乞丐径直冲墙根走去,为首的乞丐抬脚把那女人踹到一边:哪来的臭婆娘,滚远点儿,这是老子的地盘!

女人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一边,一群乞丐连个正眼都没给她,三三两两地坐下来。

为首的乞丐掰数着兜里的零钱,啐了一口:呸,还当那孙家多有钱,娶亲那么大的事儿,都没讨要到几个赏钱,老子千辛万苦弄那树桩子拦路,早知道就不费这劲儿了。

大哥,我早跟你说了那说书先生不靠谱,什么孙夏联姻轰动江城,都是胡说的。你想啊,男男成亲,孙家夏家都抱不上孙子,能高兴嘛,肯定不给赏钱啊。一旁有人附和道。

就是,我看那孙家那么抠门,夏大少在孙家,也没好日子过啰

那些个乞丐大声地议论着,没人留意到,缩在角落的女子停下了啃窝头的动作。

她挣扎着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朝着迎新的路线走去。

诶,那家伙干嘛呢?有人发现了她的动静,诧异道。

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傻子,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来来来,把钱分一分

孙家门前聚集了许多人,奏乐声、鞭炮声、道贺声不绝于耳。

孙闻溪穿上那特制的喜服,取下腕上的手表。镜中的他长身玉立,一双眉眼格外精神。

听见外头传来奏乐声,下人喜道:恭喜少爷,这是新姑爷到了。

孙府是西式建筑,特地在花园里搭建了拜堂的场地。

车子刚进院门,一炮礼花从天而降,彩带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

车门开启,外头伸进来一双手。

夏景生顺着那手往上看,瞧见了一身大红喜服的孙闻溪。

喜婆高声道:新郎到

夏景生把手放在孙闻溪温暖而干燥的掌心,抬脚迈出车门。抬头的一瞬间,他发现孙闻溪正用手替他挡住车顶,防止他被撞到。

一个微小的细节,瞬间让夏景生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仿佛周遭喧天的锣鼓声、宾客们的谈笑声都与他无关,此时此刻,唯有牵着他的人,才是至关重要的。

孙闻溪牵着夏景生穿过花堂,行至礼台上。

孙其满与亲朋好友已就坐,孙其满满脸笑意。

引赞高声唱诵道:一拜天地

夏景生与孙闻溪牵着大红绣球,虔诚鞠躬。

弯腰的一刻,夏景生忽然有种不真实感,一路走来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回放。

初见时,他与孙闻溪素昧平生,彼此针尖对麦芒,却因为一桩又一桩的奇事,熟识彼此。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根线将他们维系在一起。

二拜高堂

他们的家庭出身不尽相同,孙家是前途无量的新贵,而夏家是日薄西山的世家,原本该遭遇重重阻碍的他们,却最终走到了一起。

孙其满乐呵呵地接过了夏景生的奉茶,还现场叮嘱道:小两口,婚后要好生相处,和和睦睦。

夫夫对拜

这场婚礼在整个江城史无前例,就连那传统的唱祝词也改了。

夏景生抬眼看向孙闻溪,那婚服穿在孙闻溪身上,显得格外挺拔。

弯腰的一刻,夏景生拽紧了手中的红绸,心跳如鼓。

礼成!随着引赞的一声高呼,四周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宴席开场,作为新人,他们要轮番地敬酒。

夏景生看着一对白玉酒杯被斟满,小小地尝了一口,诧异地瞧着孙闻溪。

那杯里盛的不是酒,而是普通的水。

孙闻溪若无其事地搂着夏景生的后腰,端着笑脸一张张桌子地敬过去。

今日孙夏联姻,吉祥戏班精心排了一出《抬花轿》,特地请兰承云出山。

此时,大戏开场,兰承云身着大红袍服,数月后再度开嗓,赢得了满堂彩。

趁着大伙儿的注意力在戏台子上,一对新人也总算可以歇一歇。

夏景生看着戏台上巧笑倩兮的兰承云,想起了他与孙闻溪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他在二楼的雅间,将孙闻溪的相貌看得清清楚楚,却不料最终会与这颗福星共结连理。

夏景生下意识地打量这孙闻溪,发现孙闻溪也正看着他。

怎么?又想让我讲戏?夏景生笑道。

孙闻溪嘴角扬笑,还未答话,旁边有亲朋端着酒杯上前来,便又去饮酒叙话了。

宴席从早摆到晚,戏班子都换了好几轮,夏景生只觉得同样的祝福话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

眼见着距离散席还有一段时间,小厮过来搀夏景生。

少那小厮原想称呼夏景生为少奶奶,可转念一想,又改口了,少爷,我扶您回房歇着吧。

夏景生喝了一肚子水,此刻清醒得很,他坐在精心布置的婚房里,难以自抑地紧张起来。

方才那喜婆特意端了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摆着个小瓷罐。

夏景生原本不知那罐里装的是何物,可那喜婆当着夏景生的面儿打开罐子。

罐中是洁白的膏体,闻上去还带了股幽香。

这新人圆房,难免孟浪了些,有了这软膏,新姑爷便不会受伤了。喜婆笑道。

一瞬间,夏景生明白过来,那罐子里装的约莫是润滑剂一类的东西,他慌忙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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