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网太过错综复杂。对于隐藏在黑暗巢穴中布局的那只毒蜘蛛而言,靳言不过一只提线木偶。
他们将他放在网中。
他们让他出去捕猎。
他们纵容靳言撞上他,然后纵容靳言为了这段早已被命运操控的爱情飞蛾扑火。
这样赴死般奋不顾身的感情,甚至也是在靳家的预料之中。
层层叠叠的轨迹背后,一切不过是颜广德这个人,以及颜广德手中的不属于这个年代的技术。
然而有一点颜广德依然没想明白前世,他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甚至连他自己都没觉得他与后世闻名遐迩的颜大博士有什么关系,靳家是如何未卜先知,预料到在他手上会成功研发出这颗星球上第一支修复干细胞的营养液呢?
靳家是有人重生,还是提前窥探到了这一切命运的轨迹?
颜广德不敢想,又不得不想。
然而罗马是待不得了!
第45章第四次读档10
颜广德推开实验室的门。门口咖啡厅一个意大利籍的男子正背对他,在那里研磨expresso,浓郁的咖啡香扑鼻而来。
颜广德挑了挑眉,正准备经过的时候,那人恰好转头,见到他,兴高采烈地同他打招呼。颜,早安!
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他已经与靳言举行完一场婚礼,这人才来,居然还对他说早!
颜广德不动声色地笑笑。
我这几个月没来,听说你在铺天盖地地找一个女人的下落。
一个亚裔女人。颜广德淡淡地道,怎么,你有新的线索?
不知道算不算线索,那人端着咖啡,悠哉悠哉地走向颜广德。大概十几年前,我偶然在一次酒会上见过你说的那个女人。
十几年前,当时靳言大约刚出生或还未出生。
颜广德停下脚步,笑了笑,以目光示意那人接着往下说。
那人耸耸肩。当时她正在找人买一种药。
买药?颜广德下意识皱起眉头。
颜,不是你想的那种!那人大大笑着拍了拍颜广德的肩头。不是黑市上那种,她要的是一种促进细胞体裂变的药。
她要那个做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再说了,偶然遇到的女人,又不是正经女朋友,谁关心那个!
那人耸耸肩,退回几步,啜了口咖啡。听说她有个两三岁的孩子,是个单身母亲。再说了,当时我也就与她吃了几顿饭,给了她一支。
你给她的药里有什么?
有端粒酶,活的。
颜广德倒抽一口冷气,手指下意识蜷缩。
别那么紧张!那人笑笑,颜,你我都知道,端粒酶的研究还很不稳定。那女人说要给家里的小宠物试验,我想着,正好看下试验品的反应,就给了她一点。
你!
颜广德鼻翼大张,一瞬间愤怒的几乎控制不住瞳色变化。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强行压抑下挥拳的动作。
那人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往后退了一大步,随后诧异地望向他。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颜广德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刻替这愤怒找了个由头,假意地振振有词。身为科研人员,你怎能如此不负责任?!
那人松懈下来,漫不在乎地嗤笑。也就你这种华国来的老古董还讲究这些!咱们S战队本就是走在人类研究的最前沿,如果什么都束手束脚,拿伦理道德那一套来讨论该不该做,就不会有克隆了。
颜广德深呼吸了几口气,面色终于平静下来,缓缓地道,所以你就只给过她一支?
嗯,就一支。后来那女人就不见了,打电话约了几次,总是爽约。然后我就有了新女朋友。
谢谢你,Jason。
噢。那人耸肩。
颜广德转身,头也不回地往电梯口走去。那人的声音突然自背后飘过来,遥遥的,伴随大笑声。
无论你找她做什么,颜,我劝你小心点,那个女人可真是个天生尤物!如果你遇见了她,怕是几天都觉得腰疼。
笑声爽朗,内容却不堪入耳。
颜广德低下头,拇指紧紧按在那枚结婚戒指上,痛苦地闭上了眼。
催生细胞裂变,端粒酶,活.体.研究这所有的一切,都曾真实地发生在靳言身上。
他该如何告诉靳言,他只是靳家拿来做活.体.试验的牺牲品?又该如何让他相信,那个曾在罗马地下室内搂着他哭泣并替他戴上一枚染血十字架的母亲,从头到尾都亲手参与了这场骗局?
**
促使颜广德下定决心将这件事情彻底掩埋的一个重要原因,是靳言的身体再次起了变化。
当天他从实验室重新回到家里的时候,小机器人正在家门口的台阶上,一脸焦急地转来转去。十五厘米高的小机器人,险些将自己转成了一颗陀螺。
发生了什么?
颜广德大步走上前,冷声问道。
主人,小机器人的声音也很呆板,一字一顿,像极了读卡器。另外一位主人在家里发高烧了,体温比正常人类高出三度。
那是多少?
40.05°。
颜广德脚步一顿。那是高出了3.5°!
回头,得把这机器人的精密度再调一下。
颜广德匆匆往卧室里头走,边走边琢磨,但还没等他想完,一抬眼见到床上那个痛苦的不断呻.吟的人,他立刻慌张地扑到床边。然后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阴谋,什么仪器,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眼前这个痛苦的爱人。
好黑!好冷!颜,颜你在哪里?
宝贝儿,我回来了。我在这里!
靳言肚皮挺起,一次次无力地弹跳,压根听不见颜广德回家的动静。对于颜广德的呼唤充耳不闻。仿佛有一张无情的黑暗巨网,网里头是靳言,网外头是颜广德以及阳光下的一切。
靳言出不来,颜广德也进不去。蛛网上黏液遍布,巢穴内的蜘蛛在暗处露出残忍的毒牙。
颜广德强忍住眼眶内不断滚动的数据体上载所带来的痛楚,闭了闭眼,瞳仁恢复成银灰色。他用微微颤抖的手掀开薄毯时,靳言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双眼紧闭,薄薄的一层眼皮下眼球剧烈抖动,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就快要散架了。
J!
颜广德轻声呼唤他的名字,靳言却丝毫无所觉。他一把将人抱起放在怀里,发现就像抱着块滚烫的烙铁。
J,我给你带来了药。
颜广德仓促地从西装左口袋里取出下午刚在实验室内提炼出的结果,也不及注.射,直接将整瓶营养液都倒入靳言口中,但是刚滴了两滴,就灌不进去了。靳言实在是抖得太厉害,牙关紧闭,撬都撬不开。颜广德没办法,只得含了一大口在自己口中,然后唇瓣相贴,以口哺喂。
舌尖探入的时候,只觉得奇寒无比。
靳言外表皮肤都像是火焰灼烧一样滚烫,但是体内的所有分泌物体.液都冰凉刺骨。这是机能体即将濒临临界值的征兆之一。
颜广德心中痛楚,闭上眼睛,转而专注的一点一滴,将营养液全部哺喂入靳言体内。
大约过了十分钟,靳言终于安静下来,呼吸平稳,虽然外表依然比常人体温要高,但也只是38度的样子。
gu903();颜广德松了口气,扯开衬衫领口,整个人瘫在床边,像是透支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