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公主不得参政,即便影响朝局也是成婚之后通过驸马之手,所以驸马的身份在梁国的朝堂上并不是阻碍,相反还是莫大的助力。
如陆启沛,原本无根无基,如今却能在大理寺混得如鱼得水,许多人都觉是祁阳之故。
陆启沛也不分辨什么,她自做的少卿,兢兢业业,三年时间早使得上司同僚认可信服。至于旁人的说辞想法,她是一概不管的。
这日京中又出了一桩案子,陆启沛领着人在外奔波查探了大半日,午后方才回到大理寺。
上巳之后天气渐热,奔波半日回来也生了一身薄汗。陆启沛便使随身的仆从去打水的打水,备饭的备饭,准备好生休整一番,然后再继续整理案件卷宗。
哪知刚洗了手脸坐在案前,陆启沛还未来得及享用这迟来的午膳,便有仆从匆匆入内通禀,道是楚王派了人来,邀她下值后往陶然居一叙。
陆启沛执筷的手顿住,左思右想也没想起自己与楚王有什么干系。
在朝中,祁阳和陆启沛的立场从来都很明确,哪怕太子如今形势不好,二人也是坚定站在他身后的。诸王不是没有试着拉拢过,可全被祁阳毫不留情的拒了,久而久之双方也成了对立。
陆启沛有些纳罕,想不明白这早该死心的楚王为什么又找上门来。她端着碗筷略一思忖,还是摇头拒了:今日大理寺中有新案要查,何时才能下值我亦不知,还是不劳楚王殿下久等了。
仆从得了她的回话,躬身退下,出去便与楚王的侍从转达了。
可不过片刻,那外出转达的仆从竟是又跑回来了。
陆启沛慢条斯理的吃着饭,脑海里还转着今日的案子,闻声抬眼看他:又怎了?
仆从便躬身上前,递上了一张信笺:这是楚王命人转交大人的。
陆启沛终于放下碗筷,接过那信笺打开来看,里面端端正正写着的却是两个日期。一个是三年前,一个是四年前,寻常人见了只怕要好一阵不解。不过陆启沛脑子转得倒是快,很快认出了这两个日子,联想一下,便也明白了楚王的用意与威胁。
略微垂眸,将信笺重新折好,若是对面那仆从抬头,便能瞧见她唇角玩味的笑意。不过仆从从始至终低眉垂眼,自是没有瞧见,他只听自家大人说道:去回楚王的人,我会如约前往。
仆从自不敢多问,应了一声又匆匆退下了。
陆启沛随手将那信笺仍在一旁案上,端起碗筷便又吃了起来,全没有楚王以为的惶恐担忧。
整个下午,陆启沛都很平静,如往日一般忙着整理卷宗梳理案情。直忙到夕阳的余晖投洒入屋内,外间的仆从终于忍不住提醒,她才想起还有楚王之约要赴。
看着满桌的卷宗,陆启沛头疼的按了按额角,想了想还是起身出去了,随口吩咐一旁小吏:将门锁好,不许人擅入,里面的东西也都不要动。
小吏答应下来,扭头就替她将门锁上了,确保明日她来时一切如常。
陆启沛也不停留,向外走去,便走便问:今日忙得有些晚了,可送了消息回府上?
大理寺这地方不比寻常,查起案来经常说不准时间,所以为了不让祁阳担心,她早就吩咐过身边仆从,只要她当值不能准时归家,便不需问她,先往府中传回消息。
仆从早习惯了如此,自然躬身答道:已经传过消息了,殿下知道大人晚归。
陆启沛点点头,脚下不停的走出大理寺:那楚王邀约的事,也说了吗?
仆从想也没想就答道:已经说过了,殿下让大人随意。
陆启沛满意的点点头,对于自己半点儿私密都没有这件事,相当不在意。仆从虽然早知如此,可看驸马这般模样,心里还是忍不住暗暗纳罕,真不知这般坦然是真性情还是假姿态?
不过无论如何,公主驸马夫妻和睦,他们这些仆从的日子也是好过的。
正想着,陆启沛已出了衙署,登上马车。
仆从忙跟着跳上了车辕,车夫驾着马车便往陶然居驶去。
梁国的官署大多卯时上值,申时下值,清闲些的衙门下值更早,午后便有下值回府的。大理寺当然不在清闲之列,不过楚王以为陆启沛惶恐,必然会在申时下值赴约。
因此为了晾一下陆启沛,使她更为惶恐,楚王直拖到了申末才往陶然居赴约。
然而到了地方一问,人还没来!
楚王脸色当时就不好了,可还是忍耐着先往了雅间等候。谁知这一等便是大半个时辰,面前的茶水都换过两轮了,那人才姗姗来迟。
陆启沛能踏着夕阳进入陶然居,还得多亏这地方距离大理寺的衙署不算远。
她入了雅间见到楚王,与对方见礼时,嘴里说着道歉的话,面上却无多少歉意:下官处理卷宗一时疏忽忘了时辰,来得晚了,还望殿下见谅。
楚王眯眼瞧她半晌,心里却是又惊又疑又气惊的是陆启沛这般坦然平静。疑的是莫非自己猜测有误?气的自然是对方这不在意的态度!
诸般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却又飞快有了定论:必不是他猜错了,否则陆启沛何必赴约?她既来了,便是心虚,如今做出这般坦然姿态,也不过是给自己看的。
这样一想,楚王复又定下心来,之前的种种情绪也都缓和了下来。他神情自然的起身请了陆启沛落座:不妨事。陆少卿公务繁忙,也是为我大梁尽忠,本王岂能责怪?
陆启沛闻言略一挑眉,注意到楚王对自己的称呼不是驸马,而是官职。
两人落座后寒暄两句,陆启沛今日前来不过是为了听听楚王所图,并无意与他纠缠。再加上心里还惦记回家,便先开口问道:殿下今日邀我来,不知何意?
说话间,陆启沛从袖袋里摸出了之前楚王命人送来的信笺,轻轻放在了两人之间的案几上。
楚王见此眉梢微扬,笑道:驸马是聪明人,当知取舍。他说着,指尖在那信笺上轻点:你也当明白,本王手里的,可不止这随手能写的信笺。
陆启沛听出了他言语间的威胁,可她其实很想问问,楚王手里到底还握着什么,又凭什么以为陆笙会是她的把柄?不过她还想等楚王透露今日相邀的真正目的,到底将这些话都咽下了,只捏着茶杯轻轻转动,顺着他的话问道:那殿下想要如何?
楚王以为她妥协,心下顿时得意起来,开口便道:我要你转投我门下。
陆启沛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放下茶杯,掷地有声:不可能!
对于陆启沛这般决绝的态度,楚王倒也不觉意外。毕竟陆启沛在朝中没什么根基,她所依靠的从来都是祁阳,而祁阳依靠的却是太子。
而楚王其实也明白,哪怕太子如今大不如前,可只要他一日不倒,他的权势根基便都不是他们这些兄弟能比的。自己一句话便要陆启沛自掘根基,她必是不肯,说不定回去便将那小娃除了,一了百了,也比断了前程富贵要好。
楚王如此说,也不过是先试探一下陆启沛底线而已。陆启沛既然不肯,他也没有强求,随口说了几句缓和气氛的话,然后两人又打起了机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