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阳心里又生出一股怪异之感,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只笑眯眯对太子道:多谢皇兄提醒。说完又替陆启沛解释了一句:她知道三皇兄当初想送我和亲的事,此来必不是为了送行。
太子闻言摆摆手,说道:孤知道,不必解释。说完又道:去吧,不过记得今晚要回宫。
祁阳闻言不好意思的笑笑,眼角余光瞥见陆启沛已经转身了,于是再顾不上与太子说些什么,赶忙告辞一句提起裙摆便追了下去。
太子见状好笑的摇摇头,嘟哝了一句:还真是女大不中留。
城楼下,陆启沛确实已经转身走了。今日并非休沐,她也是抽空才来这里看上一眼。至于来看什么?自然不是那讨人厌的三皇子,而是随他出征的五千将士。
前世此时,荣国好似还未建国,更别提来使和大战了。
那时歌舞升平,边关纵有摩擦也只是小打小闹,直到她死的那一天,梁国也是一派太平盛世。而今生却有了这般变化。陆启沛之前一直不明白这些变化从何而来,直到后来她猜到了陆家的背景,谢远的背景,渐渐便也将事情串联了起来,最后得出的结论源头竟是陆启成的死。
说来很可笑对不对?陆启成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他的死并没有几个人知道,甚至也没有几个人前来吊唁。但他的死也确确实实加快了谢远的动作,推进了战争的到来!
陆启沛之前望着那即将奔赴战场的五千将士,好似透过他们已经看到了北疆的血雨腥风。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后悔自己太莽撞杀了陆启成,这才引得如今局面,使得大好儿郎赴死边关。
可陆启沛从来也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那般后悔懊恼的情绪刚刚生起,脑袋复又清明起来这场战争的本质从不在她或者陆启成,她们俩说到底也只是偌大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而已。只要谢远还在,早些晚些,这场战争都是不可避免的,或许提前也有提前的好处?
陆启沛站在大树的树荫之下,很快便将自己安慰好了,她放松了心态打算回大理寺。
谁知刚转身没走两步,便听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阿沛!
陆启沛止步转身,便瞧见了提着裙摆向自己快步而来的祁阳,一时有些诧异:殿下?而后又望了眼城门方向,表情更古怪了:你来为三皇子送行的吗?
祁阳与三皇子不合,陆启沛当然是一早就知道的。前世这些还不显,可今生从一开始祁阳就没掩饰过对这位兄长的敌意。而这种敌意在前些时日三皇子想促使她和亲时,几乎达到了顶峰兄妹俩何止是形同陌路,祁阳会好心到专程来给三皇子送行?
说话间,祁阳已经走到近前,随口答道:我陪太子皇兄来的,倒是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不过这样也好,你就别急着回大理寺了,咱们一起走走吧。
公主殿下说罢不由分说,便拉着陆寺正一起翘了班。
赐婚之后两人见面的机会明显少了许多,但因为祁阳在宫外留了人手的缘故,两人间其实并不少交流。偶尔传封书信,偶尔再送件礼物,倒是别有一番意趣在其中。
不过有些事能够写在书信中使人传递,有些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落于纸上的。包括当日陆启沛写下的那几张记满人名的纸,祁阳也在当夜背下之后,直接在陆启沛房中点燃烧了个干净。
她谨慎至此,这些天自然也没跟陆启沛通过半点气。
今日难得偶遇,太子也放话让她去寻陆启沛,祁阳自是欣然。拐了陆启沛便寻了个茶楼雅间,坐下开始讲述起自己进来的安排进展。
有道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更何况公主殿下背后自有其势力。有她加入之后,关于陆家背后势力的监视挖掘进度明显加快了许多。祁阳沾着茶水在桌上写写画画,已隐约勾勒出了一张关系网来短短时日查探得来,当然并不完善,可饶是如此也使人心惊了。
陆启沛看着那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咂咂嘴,真不知齐伯他们耗费了多少心血时间,才能在如今的太平盛世下建立起这样一张利益网来。
当然,如今这些已经被公主殿下知道了,那么想必最后也只有拉枯摧朽一个结局
陆启沛正这样想着,却见祁阳双眸晶亮的望着她:阿沛,我查过了。这些人中许多并非生有反骨,他们更多是被利益牵扯,亦或者更直白的说是被下了套绑在陆家这条大船上。如果你能得到齐伯他们的真心辅佐,那么未必不能将他们尽数收入掌中。
这将是一股巨大的势力。祁阳虽然没有争权夺利的野心,可前世的经历却让她明白,拥有自保之力是何等的重要。她并不想与太子生起争端,可有股势力能平白落在手里,自是再好不过。
这跟天上掉馅饼也没什么区别了!
陆启沛对上祁阳灼灼的目光却有些晃神,不自觉喃喃出声:殿下你怎么
祁阳与她对视,眉梢微扬:我怎样?反问完又道:亦或者我在你心中当是怎样?
陆启沛见她如此张扬模样,眼中的迷茫反而更盛了祁阳在她心中是怎样的?祁阳在她心中当然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公主,甚至被皇帝和太子宠得有些不知世事!虽然今生接触下来发现眼前人与她印象中的稍有不同,可这般露出勃勃野心的模样,却也是她平生仅见。
或许是她错了,生在皇家,又何来天真之人?
陆启沛想着想着有些恍惚,又有些动摇,可想到祁阳待她自来真心,那一点点的动摇便又消失不见了。她抿了抿唇,还是说道:殿下在我心中率真可爱,自是最好的。
祁阳大抵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评价,微怔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那笑容忽然就散了,变成了说不出的惆怅:可再天真无知的人,也要自保的。
这句话似乎也戳中了陆启沛的内心,让她一时沉默下来。
祁阳也不逼迫她,提起茶壶为两人重新斟了一杯茶。等看到陆启沛眼中情绪变得坦然,这才意味深长的接着之前的话说了下半句:你说对吗?我的驸马。
陆启沛刚刚端起茶盏的手顿时一抖,淡黄色的茶水洒了出来,落在她的手背上。但好在这壶茶已经放了许久,早没了最初的滚烫,只有温热的茶水洒在手上也无大碍。
可陆启沛还是很慌张,哪怕她尽力掩饰了,再开口时语调依然有些怪异:殿下说得是。只是,只是你我还未成婚,现在就叫驸马有些早了。
说话间,她的脸上还浮现了薄红,好似之前的失态只是被祁阳突然孟浪的话吓到了。
她也确实是被吓到了,可并不是因为祁阳称呼变化的孟浪,事实上这点小玩笑两人平日根本也不会在意。但祁阳如此郑重的喊她驸马,使得这一声称呼背后藏下了太多深意。
有个大胆的念头在陆启沛心中悄然生长起来,或许怀疑的种子早已埋下,只是连她自己也未察觉。而此刻,那颗种子终于生根发芽了,尤其是在陆启沛对上祁阳的目光之后,那双美眸中蕴含的复杂情绪似乎也在无声的印证着她的猜测她的小公主,似乎也回来了?!
因为是她,所以才会在京郊的路上认出乔装改扮的她,然后将她带走。
因为是她,所以才会从一开始就亲近,从一开始就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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