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欧少文于是低头去亲他的手腕,他的双唇像一朵棉花糖触摸在皮肤上,欧仁锦有些痒,冷冷斥了句别闹!

陈医生很快做完了最基本的检查,表示欧仁锦暂时情况稳定,没有大碍。

他看了正蹲在床边目光晶莹的欧少文一眼,用最快的速度退出病房,走到门口,他拉住一直站在这里的管齐俊的手臂,带着他往外走,别站在这儿了,走吧。

扫了眼被陈医生关上的病房门,欧仁锦放任欧少文偏过头、用脸颊贴住了他露在外面的手腕,只是表情仍然冷峻,你怎么会在这儿?管齐俊叫你过来的?

不是,他骗我说你们准备去国外出差,是我听到电话里有喊护士换药的声音,所以找过来的。他抬起头,又像强调又像夸耀,你们总是觉得我什么都不懂,但我其实已经懂很多东西了。

欧仁锦觉得他此时的目光灼热得让人有些发烫,于是偏头躲开了他的视线,此时此刻,他的情绪有些复杂,有那么一点点弱点揭露在别人面前的不堪,又有那么一点点等待许久终于到来的安然,似乎总算有另外一只手伸了过来,分担了他身上某件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的重担。

欧仁锦,你疼不疼?欧少文问,他轻轻笑了笑,笑容显得有些模糊和遥远,我给你移植心脏好不好?

欧仁锦猛地转过了头,他几乎是被重锤猛砸在头顶般大脑发懵,反应了好久才确定刚才的那句话并不是自己的幻听,然后他沉默下来,许久,轻笑了一声,说什么自己都懂,明明还是什么都不懂。

他声音平缓,听上去却让人觉得危险极了,谁告诉你这件事的,谁劝你答应的?你明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把我的心脏挖出来,装进你的胸膛里,就这么简单,为什么都以为我不明白?欧少文被一次又一次地反驳,语气甚至有些愤慨。他不懂,对于实验室里的人来说,这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配型、手术、休养,循环反复,就可以完成一次又一次的移植。为什么外面的人总要考虑得那么多,把事情想象得那么复杂。

他明白,他都明白。

他明白什么叫违背人道主义,但是,从可再生器官培养皿这个课题成立开始,从他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开始,他所经历的一切都违背了这个所谓的人道主义。所以实验室不能把研究成果公诸于众,不能把他的存在公诸于众,他们就像躲在阴沟里暗自繁衍的蟑螂蚂蚁,小心翼翼地朝这个世界探出自己的触角,以便偷偷获得足够他们生存和研究其他课题的利益。

我知道你在担心些什么,没关系的,我们可以叫医生悄悄地,别在医院做,不让别人发现就好了。他的语气理所当然,又那么迫不及待,好像一只欢欣鼓舞、扑向火焰的飞蛾。

欧仁锦眼帘低垂,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整个身体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你怎么了?又难受了吗?欧少文坐上床头,俯身去听他的心跳。

欧仁锦在半路就抚住了他的脸,没让他靠上自己的胸膛,他缓慢地笑了起来,凑近他的耳边,放低声音道,你愿意把你的心脏捐献给我?

是。

可是不凑巧,他轻轻推开他的脸,动作坚定得有些不近人情,我不愿意要。

欧少文又急又躁,又有点压抑不住的生气,但我的这颗心脏,比所有能跟你配型成功的人的心脏都要好。

再好我也不愿意要。欧仁锦甚至觉得有些荒唐,他努力地抛开那些杂乱不堪的情绪,尽力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他忽略心里海浪滔天般的感情,压抑住自己想要和欧少文对视的冲动,一条一条地开始回想。

欧少文到底经历了什么,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遭遇过什么样的过去,才能让他对一个人刚认识不过几个月的人,说出我给你移植心脏这句话。

在今天之前,他仍然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拿人逗乐、拿人耍趣是一件多么过分的事情。人生在世那么短暂,把时间花费在能让自己开心的事情上,才是最好的安排。

但是,就在刚才,在欧少文坚定而又急迫地坚持说要给他献出心脏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后悔了,他觉得,他从一开始就不该认识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人,不应该认识他。

他是全世界最不适合跟他玩那种虚伪游戏的人,他太过真实,一举一动都表露着最真诚的情绪,他会收藏好任何一个人给他的任何一点微小的善意,耗尽全身热血来回报你。

他不想要他的热血,他也配不上他的热血。

欧仁锦喉咙微哽,拳头握得太紧,针尖似乎在血管里游荡。

整个病房陷入让人僵直的沉闷里。

半晌,他做了个深呼吸,平静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把管齐俊叫进来,我有话要问他。

欧少文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欧仁锦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偏过头望向了他。

然后,他看到他捡回来的那个一开始都不会哭也不会笑的娃娃,此时安静地低着头,一颗又一颗的泪水连接不断地往下掉。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底雾蒙蒙的,看不到光。

欧仁锦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觉得这个人真是让他头疼极了,心脏也难受极了。

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傻的傻子。

第32章

欧少文还是不说话,他摇了摇头,否认欧仁锦说他傻。

欧仁锦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揩去他脸上的泪痕,声音很轻,听起来很温柔,乖,我会让你放弃这个念头的。

欧少文抬起眼,眸子里还泛着水光,他一脸委屈地望着欧仁锦,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过这么难过的时候。再绿的树叶,再美好的风景,再好玩的东西,都无法阻挡他的情绪慢慢跌到谷底去。

他能给欧仁锦的东西那么那么少,给他买礼物,他不要,给他赚钱,他不缺,他的这颗心脏,是欧仁锦唯一需要,他也唯一能给的东西了。一直以来,他都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才能够心安理得的呆在欧仁锦身边,才能够理直气壮地让欧仁锦亲他抱他、陪他睡觉、陪他吃饭的。

可是现在,就连他唯一有的东西,欧仁锦也不要了。

他哑着嗓子,语气甚至带着哀求,我不疼的,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做手术不会很疼的,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也不会

欧仁锦伸手抚住欧少文的后颈,把他按向自己的方向,堵住了他的嘴唇。

他之前吃了药,嘴里泛苦,不想去沾染眼前的这颗小糖豆,只紧抿着唇在他的唇瓣上蜻蜓点水地蹭了蹭。

之前是他错了,是他忽视了欧少文并不是一个拥有着正确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年轻人。最让人头疼的是,他也并不跟孩子一样如白纸一张,他已经拥有他根深蒂固的想法,他没有自我意识的觉醒,想法总是以自我牺牲为主调,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没有特别感兴趣的事情,像是古代神话传说里心心念念想着报恩的小狐狸,你一不小心成为他的恩人,于是就能够轻而易举地控制他的喜怒哀乐,得到他的真心实意。

他不该放任这样一个人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他不敢想象这样状态里的欧少文会做出什么样的傻事来。

没关系,接下来,他会慢慢地教导他,教他这个世界其实是多么有趣。

他应该拥有可以插科打诨的朋友,那个人可以跟他分享心事,会有遇到麻烦求助他的时候,也会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

gu903();他也可以进行一段有趣的旅行,见识许许多多不一样的风景,遇到形形色色不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