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装作恍然大悟:这么看来,一定是我们恰巧看见的车祸。
孟溪听完这一通对话,不禁垂眸,敛去眼中越来越明显的笑意。
不可否认,林先生是个极为聪明的人,有掌控全局的能力。就比如现在,不经意间说一句话,便将李乐遭遇车祸的事情从身上摘干净。
最为重要的是,精神病人不具有任何作证的能力,所说的话都会被当做胡言乱语。
没过多久,他们成功过关。林泽朝孟溪一瞥,示意送客。
孟溪旋即领会,扬起职业笑容,送警员小哥出门:想必您也是知道的,林先生家大业大,手底下好几家上市公司,名誉比钱财重要多了。
总有竞争对手爱耍小动作,隔三差五找机会抹黑集团董事,搞些无中生有的丑闻来,以达到让公司股价贬值、市值蒸发的目的。
孟溪看似是在顺口闲聊,实际上每一句话都满含深意。为了把林泽塑造成无辜的一方,他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任何谎话。
总之,今晚感谢您上门核实。否则,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谣言。
生意场上的事情,让您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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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吱呀一声,门扉打开一个缝隙,灯光破开黑暗,落在萧弋云身上。
林泽站在门前,俯视着跪坐在门前的他。林泽的影子完全覆盖在萧弋云身上,像一拢永不消散的阴云。
萧弋云头痛欲裂,眼前天旋地转。意识、神志从脑海里淡去,恍惚间,他记不清现在究竟在哪里。只是看见林泽时,发自本能地后挪。
林泽一把箍住他的脸,借着门外的光亮仔细端详从眼下到眼尾早就红透了,睫毛也是湿漉漉的,眼里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即使含着泪光也像一潭死水。
说实在的,林泽不在乎萧弋云疯有的多厉害。相反,这样溃败在即状态才更容易掌控。
彻底掌控一个倔强又美好的人,是一件极为享受的事情。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林泽抚摸他的后颈,间或揉弄、摩挲,只要你听话,我能给你别人羡慕不来的生活。
在他的手掌下,萧弋云轻颤着,只反复地、无意识地问着一句话: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如果我告诉你,我也说不清原因呢?林泽用温柔声音说着最残忍的话,你不用后悔人生中的任何抉择,因为注定逃不掉。
6年前,所谓的星探发掘,是我一手安排的。你甚至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甜美的陷阱,就已经走进里面。
我用了3年的时间等待,让你读研,让你做舞蹈演员,让你变得越来越美好。最后,我的耐心耗尽了。
时至今日,萧弋云才知道,原来从23岁开始,他就已经被噩梦所笼罩: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
你还记得毕业汇演吗?我就坐在观众席首排。林泽回忆起初遇,不论多少次,都会感慨于当初的美好,你跳舞的姿态很动人,让我想起音乐盒里镶嵌的人偶。
听到这话,萧弋云发出惨然的笑声:音乐盒人偶
对我来说,你比天价钻石还珍贵,应该放在储物室里,应该留在我的身边。林泽箍住他的双肩,不给他逃避的机会,我只是抱着欣赏的态度留住你,我甚至不会碰你。你看,我才是珍惜你的人。
萧弋云头脑昏昏沉沉,用最后的力气挣开林泽:你才是疯子怪物!
你不要怕我。林泽握上萧弋云被领带缠住的双腕,感知到颤抖,作曲家用唱片留住音乐,画家将名作封存在画框里,作家用文字承载宝贵的思想。
我用上一些特殊手段,将美好的、漂亮的东西留在身边,本质上跟他们没有什么不一样。
这一席话令萧弋云毛骨悚然:放过我吧林泽,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荒谬吗?
林泽却说:你可以觉得荒谬,也可以不认同,但绝不能把心送给别人。
萧弋云用力挣开,从嗤嗤低笑到惨然大笑。可笑着笑着,他的眼下便布满了泪痕。
原来,从23岁开始,他就已经走进了噩梦里。此后的每一步人生转折,都在别人的掌控下。即使侥幸逃离两年,也抗拒不了一切都回到噩梦开始的原点。
前所未有的绝望感袭来,让萧弋云最后的意智也彻底溃败。
林泽平静地望着他,任由他崩溃、碎裂:过去的两年里,你知道我找了你无数次吗?
要不是偷拍照被陶思思曝光,或许我至今仍在找你。
最后,萧弋云陷入沉默,早已无话可说。
唾骂、恳求、嘲讽都是无用功;叫嚣、挣扎、反抗也都徒劳无益。
难道从今往后,只能沉沦在噩梦之中了吗?
林泽仍在他耳边窃窃低语,声音像毒蛇钻入耳蜗:放过你?我怎么能放过你?
萧弋云不再回应,颓然地坐在地上,任由林泽拥抱。他紧绷的身体在轻颤,像绷紧到极致的弦。
林泽用好听嗓音说出最令人绝望的话:就算你求我一千次、一万次,我的答案也不会改变我不会放过你。
萧弋云,我绝不会放手的。
林先生。
孟溪忽然扣响门扉,不合时宜地现身。
什么事?林泽没有回头,仍旧轻拍着萧弋云的后背。
孟溪站在门外,脸色沉沉:关于那件礼服的事情
林泽原以为山寨礼服的事情早已尘埃落定,不禁诧异地转头望去:怎么了?
孟溪意有所指地看向萧弋云,并没有立刻回答。
林泽心领神会,放开萧弋云,转身走出来。
孟溪这才同他耳语:李乐借今晚的事情危机公关,声称代理公司是因董事感情纠葛,故意借给他假礼服。目前,很多媒体开始质疑品牌方与公司的信誉。
这是影响企业信誉与股价的大事,但林泽并不后悔:他还算有点用,之前小看他了。
凡事有得有失,他借机逼萧弋云回到身边来,也是一桩不小的收获。
孟溪又说:高管们连夜集结,在等您开视频会。列席会议的,还有品牌方负责人。
现在就去。林泽边走边问,高层问责倒不用担心,我得和品牌方好好谈一谈。
孟溪不禁提醒他:明天就是半年度经营复盘会,如果股价暴跌,恐怕场面上过不去。
林泽低声说:我心里有数。
孟溪回望仍在门后的萧弋云,问道,这里怎么处理?
林泽也看过去,那人看起来已经筋疲力尽,再也没有力气与精神反抗:到此为止,送他回去休息。他如果需要什么,都找给他。
好的孟溪很诧异,因为在他看来,林先生不该这么心软。
孟溪送萧弋云回卧室,时不时瞥上一眼,神情一直在变换:林先生问你,还需要什么?
顶着这幅狼狈的模样,可不像什么都不缺。
萧弋云像是没有听见,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走廊上,梦游一般走进卧室。孟溪刚要离开,又听他说:我要安眠药对,就是安眠药。
孟溪不可察觉地动了动眉头:稍等。
几分钟后,一整瓶未开封的安眠药出现在萧弋云的床头。
孟溪离开时,不禁多看上一眼那瓶安眠药,悄然之间,唇角上扬。
gu903();等到门扉紧闭,脚步声渐远,萧弋云才猛然握紧了药瓶,直到骨节呈现青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