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郁闷地发消息:
——下雨啦,我没带伞!
依旧没有回应。
周涟不怎么擅长使用打车软件,折腾了半天,定位到了路口。等一路狂奔到车旁,浑身都被淋湿了。
司机心疼自己干净的座椅,抱怨了几句。
到了目的地,司机又嫌天黑路窄,不愿开进小道。
看着车外茫茫雨幕,原本怀着歉意的周涟不由得有点儿生气,要了小票决定事后投诉。但当下他实在没辙,只能提前下车,再次雨中狂奔。
终于到达画室门外,他长吁一口气,把钥匙插进锁孔时,他心中郁结莫名消散了不少。
上楼后打开家门,客厅里没有开灯,却能视物。不远处工作间的门敞开着,明亮的光线从里面洒出来。
沈怀今还醒着,那为什么不搭理自己?
周涟心里酸溜溜的,往工作间的方向走了两步,嗅到了空气中飘散着的烟草气味。
他不禁皱起眉头。
越往前走,气味便越浓重。来到工作间门外,扑面而来的味道甚至有几分呛人。
沈怀今背对着门坐在画架前,身旁的工具架上凌乱的摆着颜料和工具,脚下则躺着几个已经空了的易拉罐。
他左手夹着一根依旧在燃烧的香烟,右手握着画笔,视线落在画布上。
他的身体挡住了周涟视线,周涟只能看见大片斑斓底色,看不清画面中心的事物。
眼见沈怀今又把烟含进嘴里,他不禁出声:“怎么抽那么多呀……”
沈怀今立刻回过身来,疲惫的眼神中透出一丝惊讶。
“你怎么回来了?”他在说话的同时站起身来,“……怎么湿成这样。”
他的声音语调和平日稍有不同,低沉沙哑,似乎带着浓重的倦意,又或者只是醉了。
周涟偷偷地数了数地上的空啤酒罐,眉头全皱在了一块儿:“喝了那么多!又抽烟又喝酒!”
沈怀今一反常态,被抱怨过后并没有立刻掐灭香烟。他眼神迷蒙,半低下头静静地看着自己指尖升起的烟雾,说道:“听说涟涟喝多醉了,哥哥在家陪你。”
周涟哭笑不得:“好烂的借口。”
“快去洗个澡吧,”沈怀今放下画笔,走到他跟前,抬手擦拭他面颊上的水珠,“都淋透了,小心生病。”
周涟不禁想要撒娇:“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发消息也不回。我没有伞,肯定会湿啊。”
“对不起,”沈怀今收回手,“我没留意,手机在房间里。我以为你已经睡了。”
周涟眨了眨眼,试探着问道:“如果接到了电话,你会来接我吗?”
沈怀今点头:“会。”
周涟笑了,告诉他:“不可以来接,你喝酒了,不安全。”
“我打车来接你。”沈怀今说。
周涟笑着摇头:“没有必要。不过……你说会来接我,我很高兴。”他说着鼻头一酸,“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什么话,”沈怀今抬起夹着烟的手,摸了摸他湿哒哒的短发,“我是怕涟涟一直长不大,未来哥哥总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那要谁来照顾你?”他说完摇了摇头,催促道,“别磨蹭了,快去洗澡吧。”
周涟站在淋浴下,闭着眼,回想沈怀今刚才的话,胸口有点发闷。
沈怀今这样,算不算是说话不算话呢?
小时候,周书诚时常批评他长不大,怪他不肯让着妹妹,抱怨他体谅不了父亲的苦心,指责他不跟着妈妈非要留在自己身边。
周书诚说他不懂事,自我中心,孩子气。
他心里委屈,找沈怀今诉苦。
沈怀今把他抱在腿上,告诉他:“涟涟本来就是小朋友,不需要太懂事。”还告诉他,“在哥哥面前,涟涟永远都是小朋友。”
当他逐渐长大,偶尔会逆反一下,想要向沈怀今证明自己已经变得成熟。
沈怀今很不配合,热衷在他强调时揉搓他的脑袋,叫他“小朋友”。
周涟从来不会因此气恼,相反,他很享受这一刻,心中充满踏实感。
怎么一夜之间,沈怀今的想法就变了呢?
还是说,沈怀今早就对他有所不满,只是终于说出了口?
周涟用力搓着脸,心中满是不甘愿。
洗完澡,他穿着睡衣走出浴室,工作间的门已经关上了,但门缝里依旧有光亮透出来。
沈怀今未免太欲盖弥彰。
周涟对此很不满意,立刻走过去,大剌剌地打开了门,拧动把手时故意弄出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