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一身黑色大衣的男人离开写字楼,手中提有一个礼品袋,脚步沉稳地穿过马路,走向对面。
他第一次走进这栋大楼。
按照楼层指引,电梯在牙科诊所在的那一层停下。
他走出电梯,前台的员工听见动静,抬头礼节性地问道:“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现在是加班时间,只剩几位医生还在诊室里忙碌,都是在处理牙齿状况比较复杂的病人。
都这个点了,照理来说,应该不会有新的客人过来。
而且这位先生没带小朋友,看着又不像是会害怕普通医生的那类成年人,再加上手里还提着礼物。
是走错楼层了吗?
前台一边不动声色地欣赏帅哥,一边也在心里好奇。
陌生的访客语气十分温和:“我没有预约,是过来找人的。”
前台了然地点点头:“好的,您是要找哪位医生或者病人呢?有几位医生现在已经下班了哦。”
他回答道:“我找池医生。”
这里只有一位姓池的医生。
所以她应得很快:“池医生在八号诊室,沿这条走廊过去就可以看到指引的,他应该快要下班了,您可以在诊室外的休息区里稍等一下。”
陌生的男人温文尔雅地向她道了谢,转身走进长廊。
这会儿没什么事要做的前台盯着这道背影,还有他手中包装精致的礼品袋,忍不住想,池医生不愧是她见过最帅的牙医,连朋友的颜值都非同一般,跟他很搭。
她这样想着,忽然间瞪大了眼睛。
被好多同事暗恋过的池医生今年刚结了婚,而且毫无预兆,一度让好几个同事在背地里心碎。
大家分到了味道甜蜜的喜糖,但没有人见过他的另一半,只知道伴侣是男性,也从来没听他主动提起过自己的结婚对象。
……她是不是全诊所第一个见到的人?!
相较临近下班时冷清的前台,有几间亮着灯的诊室里依然有热闹的人声。
贺桥走到八号诊室附近,门没有完全关上,隐约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但那里面夹杂着一丝平日里很少听到的柔软。
透过房门的缝隙,他看见池雪焰穿了一身白大褂,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他似乎刚解决了一颗藏得很深的牙齿,在跟身边松了口气的家长讲后续护理的注意事项,抽抽噎噎的小朋友被大人抱在怀里,不忘跟温柔的牙医挥手道别。
小朋友一直在跟他招手,仿佛恋恋不舍,又实在很想离开这个有好多恐怖工具的地方,目光里充满挣扎。
池雪焰眸中的笑意便愈发浓郁,衬得窗外黄昏也黯淡下去。
最后,他也向小朋友轻轻招手,语气柔和地叮嘱道:“以后要好好刷牙,拜拜。”
刚拔了牙的小朋友回头看着他,含含糊糊地说:“我记住啦,拜拜哦。”
他目送家长带着小孩离开,视线随之移向门口,恰好看见那道等待的身影。
同在诊室里的助理正在收拾用过的器械,瞥见站在门口的陌生男人,面露诧异:“这位先生,您是来……”
没等他问完,身边的池医生笑着打断:“这是我先生,来等我回家。”
于是助理也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他一定是全诊所第一个看到池医生丈夫的人!
持续震惊中的助理,没多久就被迫结束了自己今天的加班,失去了当电灯泡围观的机会。
因为池医生说他来处理剩下的事。
池雪焰独自收拾诊室的时候,贺桥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他看着他戴上新的橡胶手套,去清理器具和牙椅,流程漫长繁琐,神情始终很认真。
贺桥每天都能看见他穿着白大褂出现在窗前,却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这样的他。
有一种难以用语言描绘的特殊感受。
他唯一能描述出来的心情,是这么穿很好看,仿佛天然就该这样。
耀眼的红与洁净的白,肆意的张扬与专注的温柔。
只是那份少见的温柔有特定的对象,现在已经被极干脆地收回。
更令人念念不忘地想要抓住那道残留在空气里的幻影。
清理完毕后,池雪焰终于摘掉手套与口罩。
紧绷的橡胶将皮肤勒出淡淡的痕迹,下一秒被丢进垃圾桶。
他低头洗手时,步骤也很细致,流水与泡沫漫过指尖,皮肤泛着轻微的红,水池里荡开淅淅沥沥的声音。
身后是恢复原位的宽大牙椅,光泽冰凉的金属器械,消毒酒精的气味。
这里明明有最清洁的一切,可被黄昏时迷蒙的光线笼罩着,那些整洁的秩序似乎变得混沌不清,支配着一切的理智中滋长出一种本能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