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忽然意识到,聊天框顶端显示着的这个昵称,似乎变得奇怪起来。
这是属于相亲对象的编号,不该用在结婚对象身上。
但他们又不是真正相爱,而是协议结婚。
所以老公之类故作亲昵的备注,会让他觉得别扭。
而他从来都是直接叫对方的全名,没有什么特殊的称呼。
要是被父母意外看见聊天备注,一板一眼的“贺桥”,大概比含义不明的“小十一”更加奇怪。
毕竟他的好友列表里并没有从一到十一的数字大军,这些韩真真精挑细选的优质相亲对象中,最终让他决定交换联系方式的,只有三个人。
一个是真正结婚的贺桥,一个是成为朋友的任宣。
还有一个人,在从长辈那里得知他的婚讯后,难过地发了一大堆消息过来问怎么不叫他参加婚礼,害他错过了当众抢婚的机会。
……显而易见的,这就是池雪焰不邀请他的原因。
稍作休息的牙医盯着屏幕,思绪漫无边际,还没想好新的备注,门口传来说话声,下一个病人又来了。
他只好放下手机。
等上午的工作全部结束,池雪焰换掉衣服下楼。
往右走三分钟便抵达餐厅。
早有服务生等在门口,礼貌地接引他往里走去。
池雪焰一进包间,在跟贺桥说话的叶擎正对着门,见状当即起身,同他打招呼。
这个曾经走到绝境的创业者,即使这会儿看起来风尘仆仆,胡茬凌乱,但眼神里透出截然不同的意气风发,令池雪焰的心头生出几分难言的感慨。
背对着他的贺桥也在下一刻回眸望来。
包间窗外刚好栽着为道路命名的枫树,挡住了来往行人的视线,空气里已夹杂着秋日的凉意,一树的绿叶在风中轻颤,悄无声息地染上了第一缕红。
落地玻璃窗的另一边,贺桥看向他的目光,如往常那样温柔炽热。
池雪焰已经很熟悉这个常常在外人面前出现的眼神。
但似乎又多了一些他读不懂的情绪。
大概是光线的影响。
他没有多想,一边笑着与叶擎说话,一边在贺桥身边坐下。
体贴的爱人动作自然地为他夹菜。
灿烂浓郁的红,从边缘开始点燃,慢慢占据青绿枫叶的心脏。
栽满整条长街的枫树,静静地投映出秋的到来。
吃饭时气氛轻松,叶擎没有再和贺桥谈论工作,只是与两人闲聊,还顺便加了池雪焰的好友。
从他神采奕奕的状态里,池雪焰看得出来公司发展很顺利。
叶擎唯一提到的公事,是关于那款手机应用尚未确定的新名字。
“之后要更新一个大版本,基本等于是全新的使用逻辑,我想给用户一种新的印象,而且,我也确实不想用原先的名字了。”
那是突然出走后搭建了仿制品的昔日同伴起的名字,总令人想起过时的背叛。
想到这个,叶擎的语气里有几分复杂,但更多是对未来的期待:“你们对名字有没有什么建议?”
贺桥自然先征求身边人的意见:“你有喜欢的名字吗?”
池雪焰认真地想了一会儿。
窗外的枫树让他回忆起色彩仍然清晰的童年。
那时池中原和韩真真的生意刚红火起来,每天压力很大,所以一度热衷于在休息时看武侠电影解压。
五六岁的池雪焰,天天看着电视里的人潇洒地飞来飞去,终于忍不住开口,说他想跟爸爸妈妈学武术。
他觉得,既然圣诞老人可以在雪夜将礼物悄悄放到他的床头,那人类肯定也可以身轻如燕地飞过悬崖。
而且爸爸是他见过身手最厉害的人,直接导致小区周围几里之内的流氓混混彻底绝迹。
邻居们因此时不时往他家送水果和甜食,全被他和爸爸瓜分,然后叹着气的妈妈会一手揪住一个耳朵,统一抓去卫生间里漱口刷牙。
妈妈的身手排第二,因为妈妈是爸爸教出来的学生。
他是第一第二生下的小孩,应该可以当第三。
正在看武侠片的夫妻俩对视一眼,笑眯眯地答应了儿子傻乎乎的要求。
紧接着,池雪焰的习武生涯从扎马步开始。
周一扎马步,周五扎马步,下周日还是扎马步。
他向往着未来无限自由的天空,所以努力地完成着父母安排的枯燥训练。
爸爸严肃地说:“你要把自己想象成一棵树,一棵深深扎根在大地里吸收养分的树,不许乱动!”
妈妈在一旁连连点头,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脸上总洋溢着止不住的笑容。
树上的枫叶纷纷扬扬地落下,给院子里认真扎马步的小男孩,织就了一张深红柔软的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