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想听?邢亦表情严肃,语气极为郑重。他这样的气势是有些骇人的,和他平日里的气势完全不同。
殷一诚也郑重点头,格外认真地回答:是,我想听,非常想听。
邢亦说:你听了之后,大概就真的永远没办法撇清了。
没关系。殷一诚莞尔一笑,道,你这个人的脾气秉性我都挺喜欢的,你的外貌长得又像我恋人,就凭这两点,我已经准备拿你当一辈子朋友,没准备撇清你。只要我撇不清你,就没办法撇清这件事,毕竟你不亲自处理完这件事是不会放手的。所以呢,不管怎么说,我和你的关系,还有这件事的关系,已经撇不清了。
好吧,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邢亦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始说,白博士的秘密实验室,在地下黑市至少十余年,都在做一项实验,是一项关于人类种族繁殖方向的实验人类单体繁殖。人类单体繁殖,顾名思义,抛弃人类双性繁殖需要雌雄两个个体的限制,只靠人类单体一个人,就可以繁殖下一代人类。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传承。
殷一诚双目瞪圆,不可置信。
邢亦说:人类单体繁殖,也就是传承,它区别于克隆技术,也不同于分裂复制的单性繁殖人类单体繁殖生出的后代,和人类雌雄双性繁殖的后代没有差别,是人类种族繁殖办法上的进化,突破和弥补了双性繁殖的许多限制和不足,比如必须雌雄双性才能繁殖,比如人类生育疾病的限制,比如人类种族日益下降的繁殖能力。当然,这些都是单体人类繁殖成功的预期结果。理想和现实,从来都是有差别的。
说到这句话时,邢亦嘲讽一笑。
传承实验开始于三十年前,是全球18个伊甸园基地共同批准的实验项目,在每个基地的最高实验室中秘密研究。但是很遗憾,当年这项实验没有任何成果,基本以失败告终。最后全球18个伊甸园基地最高实验室同时叫停,将实验数据封存,直到十年后,17号伊甸园基地最高实验室再次重启传承实验。这项实验项目叫停的那十年,有些人并没有真正停止实验,而是转入了地下秘密实验室,已经具有了显著的研究成果,他们是这次重启传承实验中的主力实验研究员,将过去十年的研究成果直接带到了实验室,并且开始了活体人体实验。
活体人体实验?殷一诚嘴巴微张,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他今天晚上在西三区六栋的那间公寓中,看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清晰地在他脑海中一遍遍重复。
邢亦低下头,额角的刘海遮住了他充满仇恨的视线。他说:但是很不幸,那些被做了活体实验的人,集体大规模出现了排斥反应,就像你今天看到的那样:他们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不成人样,身体内的骨头无规则生长,有的骨头甚至穿透了皮肤长到了外面。他们的皮肤也不得幸免,开始溃烂化脓,最后身上所有的肉都腐烂掉,只剩下白骨骷髅,但是就算身体变成了这一副鬼模样,他们竟然没有死亡,他们以这样诡异恐怖的姿态活着,没有尊严地活着,直到真正咽下最后一口气,才终于有幸获得了死亡,获得了解脱。
殷一诚问他:那么后来呢?
邢亦说:后来因为活体实验样本的大量死亡,17号伊甸园基地最高实验室紧急叫停传承实验。再后来,就是不久前在地下黑市发现秘密实验室,白博士还在继续这项实验。
邢亦强行控制着自己不停发抖的身体,牙齿紧紧咬着牙跟,终于一字一句地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殷一诚。
不知道什么时候,殷一诚已经走到了邢亦身边。他张开双臂,把邢亦抱进了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无声地安抚着他。他的个子和邢亦的个子差不多,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挺奇怪的,邢亦又一向不习惯别人碰他,但是在这一瞬间,他似乎已经忘记反抗了。他一个人独行太久了,他偶尔也会需要有人来支撑他。
许久之后,邢亦抱着殷一诚端给他的热牛奶,坐在沙发上一口一口地喝,心境已经平复了。
他看着手里的牛奶杯,觉得有些讽刺,伊甸园基地的大部分食物都是要集体供应的,但是只要你有门路有渠道,总可以弄到吃的。
邢亦,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知道的这么清楚,你真的是室外人吗?殷一诚靠在沙发的另一侧,手里也端着一个杯子,不过里面装的不是牛奶,而是清酒,这是他的习惯。
邢亦双手捧着牛奶杯,努力汲取牛奶杯上的温度,微微一笑:我是什么人不重要,至少我现在不是你的敌人。
第20章
时间已经很晚了,再加上晚上目睹的这件事极度惊险,殷一诚给邢亦准备了一个房间,又给他备了一身第二天上班的换洗的衣服,让他晚上留宿在这里。
邢亦也没有推辞,道了谢,不仅换了房间浴袍,还把方骅燃的衣服洗衣机洗好烘干,准备明天上班还给他。
忙完了一切之后,邢亦没有睡意,他站在房间窗户前,从高楼俯瞰外面。伊甸园基地的夜思宁静的,因为基地内规范管理,除了地下黑市这种不法之地外,几乎没有人夜里基地内活动。
邢亦猜想,白博士究竟会躲在什么地方?他究竟用什么方式成功躲避追杀他的人?他又为什么不惜冒着自己暴露的危险,一定要去基地普通居民身上做实验?这个被害的居民,会是最后一个吗,还会不会有下一个人被害?
一堆问题缠着邢亦,令他根本无法平静,滔天的恨意已经将他紧紧包裹,他仿佛一个溺水窒息的人,被困在水底,无法呼吸,无法逃离他在窗前站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早上,当伊甸园基地基地的人造太阳亮起来时,邢亦才回过神,收拾好自己,没惊动殷一诚,悄无声息地离开上班去了。
方骅燃昨晚没追上邢亦,心里一直不放心。第二天没等人造太阳开始启动,他就晨跑跑到了邢亦公寓楼下去等邢亦了。他坐在楼下的木头长椅上,仰着头看向大楼邢亦的的公寓窗口,猜测着邢亦现在有没有起床?有没有洗澡洗漱?他甚至生出了一种感觉其妙的感觉即使坐在邢亦的公寓楼下,远远地看着邢亦家那扇根本看不清窗帘是否拉开的窗子,他心中也无法阻止涌出甜蜜的滋味。只要他知道自己离邢亦很近,他就心满意足。
然而,邢亦今天竟然还是没有下来吃早饭!
方骅燃气急败坏给邢亦打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还没起床吗?
已经坐在区域维护队办公室的邢亦:
他说:队长,我已经在咱们办公室了。
你什么时候离开公寓的?方骅燃不相信,他天没亮就守在了公寓楼下,不可能和邢亦错过,他根本没看到邢亦从公寓中出来。他随即立即反应过来,压着怒气,不对,你昨晚根本没回公寓。
邢亦:我昨晚住朋友家了。
什么朋友?
一个普通朋友。邢亦老实回答。他不能把殷一诚卖出去,一旦方骅燃知道殷一诚存在,殷一诚是干什么职业的很快就能查清楚,那么他自己的身份和秘密也会引起方骅燃的怀疑。毕竟殷一诚在地下黑市的生意可不是什么秘密,他可是相当有名气的。
方骅燃怨气更大了:我还不如你的普通朋友!然后,愤恨地挂了通讯器。
邢亦一脸莫名其妙:可你不是我普通朋友啊,你是我队长啊
一直竖着耳朵偷听他们打电话的任坚,对邢亦投来了同情的眼神。见他挂了通讯器,任坚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他:邢亦,你别在意,我们放队长每月都有那么几天心情不好,习惯就好。我们方队长这个人,气性大,不过他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没事了。等他不生你气了,自己就自动自觉地凑上来找你了,狗摇尾巴似地讨好你围着你转了。忽然,他话峰一转,奇怪道,不过我很好奇,邢亦你到底做了什么,每天都能把我们队长惹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