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坐在都是自己医院小大夫的一桌,不用说话应酬,肩膀也不用端得那么板正。看诊连着说了三天话,真有点说不动,客套话应酬话在这个时间都太累人了。
如果不是陶晓东先于领导们喊汤索言过来坐,汤索言这会儿应该挨着市领导边应酬边偶尔地吃上两口东西。他是眼科的领队医生,这就是他的活儿。
陶晓东问他:累了吧汤医生?
汤索言倒是不委婉,点头说:累,每次出来都这样。
陶晓东说:你们太辛苦。
辛苦的在后面,这几天好歹还能坐着。汤索言对他笑了下,像是一个小小的自嘲,明天开始你就看见超人了。
陶晓东给他倒了杯茶:要开始手术了对吧?
汤索言嗯了声:看诊比手术轻松一些。
他俩坐得近,餐厅里又吵,他们这样小声地聊天也就两人之间能听得清楚。陶晓东吃饭快,汤索言太累了吃得不多,吃完之后两人就这样坐着说话。
说来也挺有意思,在这之前他们真没那么熟,就是通过田毅认识了,一起吃过一顿饭。再之后除了每次陶淮南做检查之外几乎没有过接触,汤索言跟陶淮南的联系都比他们多。
可他们此刻就像一对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晚上这个时间有点冷,汤索言身上只穿了件衬衫,外套都不知道落在哪了,他搓了搓手说:挺冷。
陶晓东说:晚上凉了。
陶晓东手机上来了几条消息,他低头看了两眼,说:是田毅,问我在哪儿。
汤索言说了声师弟,他跟田毅也没那么太熟。问陶晓东:你们认识挺久了吧?
陶晓东点头说:初中我俩一班的,我倒第一他倒第二。
汤索言有些意外,挑了挑眉毛。
陶晓东一笑:神奇吗?你们医大的毕业生初中竟然倒第二。
汤索言也笑了,说:确实挺神奇。
我俩那时候就在班尾巴上吊着,还天天打架,校领导看见我俩都不烦别人。我以为这是我天定的好兄弟啊,谁知道上高中了人突然就崛起超神了,我还是倒第一,这小子他妈奔着前十就去了。
汤索言被他的话给逗笑了,低低地笑了两声。
手机又有消息进来,陶晓东看了眼说:我说你也在,田毅说回去一起吃个饭聚聚。他是你迷弟,一直崇拜你。
汤索言也没说什么虚来虚去谦虚的话,只是点头说:行,回去再约。
第10章
吃完饭各回各的房间,陶晓东和汤索言的房间挨着,少数几个才有这样的单间待遇。陶晓东的房间在最里面。
两人往回走的时候汤索言问:你房间靠冷墙,估计会有点冷。
我睡觉沉,冷不冷我也不知道。陶晓东打了个哈欠,说,我都累了,何况你们。
说着话走到门口了,汤索言于是说:早点休息睡吧。
嗯,你也是。陶晓东说。
关了门各是各的房间,但是隔音不怎么好,走路的脚步声都听得见。中间隔着的墙体太薄了,或者哪里有什么空,总之房间和房间之间能够互相听到。一个人住还好些,其他两人间三人间,在房间里聊天隔壁都听得见。
陶晓东洗完澡刚躺下,陶淮南的电话打了过来。陶晓东跟他聊了会儿,陶淮南努力在表现正常和开心,但陶晓东还是能听出来他兴致不高。不过也没问他,小孩子到了心思多的年纪了,一天一个样儿,没必要问。
陶淮南在电话里问他:汤医生有提到我吗?
提了。陶晓东跟他说,说你乖。
哈哈,你帮我给汤医生带好。陶淮南笑着说。
行,明天给你带。陶晓东闭上眼睛,你早点睡。
好,晚安啊哥。陶淮南轻声道。
晚安。
陶晓东挂了电话就睡了,感觉没睡多久就听见隔壁有脚步声和水声,他看了眼手机,北京时间也才六点多。
汤索言那个时间出去,繁星满天才从医院出来。
他这一整天就早上吃了块面包,午饭晚饭都没动。一天下来做了七十多台白内障手术,这种简单手术没难度,可一天下来也还是累的,腿站得很僵。手术结束还要继续开会商定下一天的病例和方案。有些难治的眼疾在这里做不了,条件达不到。这种要专门制定方案,是先做部分治疗还是怎么,很多复杂病例只做个吸障手术没有意义。
而且项目本身就是落地项目,只针对他们本次在当地的援助,后期再转院治疗这笔费用就需要患者自己负责,因此很多患者后续就不会再治疗了。
转到三院去那更不现实,三院不接收医援患者。医疗资源太有限了,现在的患者容量就已经超出医院能够接收的范畴很多倍了,做手术甚至要提前几个月开始预约。这样的情况下再无限制地接收义诊患者,院方实现不了。
陶晓东在第三天的时候看到个认识的人。
一个藏族女人抱着她的大背包坐在医院大门边的台阶上,阳光直直地照在她身上,她像是早已习惯了太阳。她头上围着紫红色的围巾,脸蛋上有着常年被风和太阳侵蚀出的黑红色,由于年龄还不大,因此颜色还不深。
她眼睛盯着一处静止不动,吵嚷的人群来来往往,她安静得像雕像。
陶晓东看见她,有点不敢认。他们被桑布接回帐篷的那年,桑布的小妻子才十九岁,笑起来太腼腆了,像是没怎么见过生人。脸上有两片藏族少女的红脸蛋,送饼和酥油茶给他们的时候东西放下转身就出去了。
要不是她下巴上那颗痣,陶晓东肯定认不出来了。
陶晓东走了过去,她视线抬起看了看陶晓东,然后挪开视线,微微转开身子。
你是桑布的妻子吗?陶晓东声音放得挺轻的,怕吓着她。
她再次抬头看向陶晓东,惊讶都写在了脸上。
陶晓东弯了点身跟她说:还记得我吗?那年我的车坏了,桑布带我们回了你家。你叫我有点忘了,我记得是花的意思。
她仔细看着陶晓东的脸,想起来后笑了起来,攥着自己的包,点头说: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你们。梅朵,我叫梅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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