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直到褚渊以为得不到回复的时候,刘楚玉回道:“你不明白。”
褚渊确实不明白楚玉的做法,心头仿佛千斤顽石压着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起码要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刘楚玉闻言,面色竟然带着一丝丝森然,她锐利的目光犹如利剑刺向褚渊那疑惑满含思绪的眸子,褚渊征了征,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喃喃道:“你不信我,却要将我带来。这一路上,你当真是只将我当成了你后院的一个面首,一个打发时间的玩意。罢了,你我本不同路。”
说完也不等刘楚玉说话便转身离去。
“公主……”雏菊担忧道。
楚玉摆摆手,按捺心中那微乎其微的波动,她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这全盘的计划。明祁玉帮她的条件就是让褚渊和居易离开自己身边,如此倒也省了一番事。一双玉指轻轻的扣在木桌上,发出‘哒’‘哒’扣人心弦的声音。
大不了,等到这件事结束,她再去招惹他好了。
“茯苓人在哪里?”
“茯苓姐姐再后院给您熬汤呢。”
“这个时候熬什么汤,你和茯苓想办法将这府里的管家找来。”
“是。”
管家虽然应刘休仁的要求对楚玉等人严加看守,但见到刘楚玉却也不敢太造次,毕竟他眼前的女人是皇帝偏宠的公主。这建安王出去了一整日也没有回来,万一建安王那边生了什么变故,那……
刘楚玉瞥了一眼管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管家微微躬身:“小人贱名徐忠。”
“徐管家,本宫就直说了,本宫已经将建安王蓄意谋杀本宫的消息传到了帝都,大概过不了多久皇上就会派兵前来。”
“公主!殿下怎敢做这样的事啊!公主怕是误会了什么。”
“至于建安王怕也是回不来了。”楚玉打断道。主子都不在了,一个下人还会为乐一个死人拼死一搏吗?
徐忠一震,楚玉又道:“徐管家是聪明人,是做良禽还是家犬,可要想清楚了。”
“公主想让我做什么,只管吩咐。”
楚玉笑,这世间本来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几日会不断有疫民来向建安王求救,不论谁来,你们只管将他们毫不留情的轰走。若有人要见建安王,就说建安王生病不见客。只要做这些,徐管家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有保障了。”
“公主放心,小人一定照办。”
十一月二十九日,雨。
东洲百姓在数日被建安王府推脱不见流言四起,于是逼得各方权贵纷纷聚集在建安王府前,要见刘休仁。可是里头的管事却宣称建安王重病不能见客,不知是谁说了一声看见刘休仁出了东洲,于是百信慌乱闯进王府果真不见刘休仁,众人大惊大怒,道刘休仁舍城逃疫。
建安王府更是顷刻之间遭遇烧杀抢掠,被百姓一洗而空。
另一边,又有人道山阴公主刘楚玉亲自寻找到了医仙玉公子,在数日不眠之间制出了能治疗疫病的药方,东州百姓乃至东洲权贵又纷纷赶往楚玉所在之处。喝下药后果然见有奇效,于是山阴公主成为东洲的救命稻草,被百姓津津乐道。
“如今你可是这东洲城的活菩萨了,被百姓吹捧的感觉如何?”明祁玉斜坐在踏上,一脸慵懒。
楚玉笑:“刘休仁和刘凤仪呢?”
“你的计划已经成功了,还要他们做什么?”
“只要东洲未完全在我之手,我的计划就没有成功。”
“你的胃口真大,不过我喜欢。”
楚玉撇了他一眼,然后取了茶具为自己倒上一杯热茶,她的手纤长如玉,动作干净利落,明眸亮唇,婉如一朵璀璨的明月。她端起茶水抿了抿,若有所思的望着杯中不小心飘出来的绿色声音轻缓,柔声细语,无尽温柔继续道:
“你该不会是想用他们威胁我吧?”
明祁玉闻言却出奇的冷静,话里带笑:“你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女人,我可得小心一些。”
凉亭里,微风轻轻吹拂,有些凉意,带起那丝丝薄纱在凉亭中迤逦,这个时候,帝都早已冰冷刺骨,可是东洲却才这一点点凉意。
“本宫要见他们一面。”
这话显然让明祁玉有些吃惊,望着楚玉坚定的眸子:“我还是喜欢你用平语和我说话,说说看你的理由。”
“你不过是怕本宫为了这两个人设计你,放心吧。只是有些话想问他们,你若不放心大可加派人手盯着本宫。”
刘楚玉被明祁玉带进了一段山路,沿着遮天蔽日的林间小道环绕一周,是数千亩的丛林。狭窄的小道婉转迤逦,此时夕阳已经落下,竟给人一种阴森可怖之气。稀薄的光线被参天的大树遮盖,只从厚厚的黄叶低下透出一层含混的暗色光圈来。
再往深处而去惊人生出几间依树而建的木屋,楚玉顿住,在这遮天翳日的地方,竟然也觉得这是一处不错的景象。
“看来这就是你的老巢了。”楚玉道。
“也不全是,进去吧,他们在里面。”
话毕,刘楚玉抬脚走了进去,木屋里光线昏暗,只能隐隐看出有两个人被绑在角落里。但在下一刻,屋子里便通火明亮起来,楚玉定睛的看了看,那二人果然是刘休仁和刘凤仪。
身后的人缓缓退了出去,只留下刘楚玉和那刘休仁父女。
“果然是你,刘楚玉!我早该想到,我早该想到的!”刘休仁狠狠道。
刘楚玉的目光却狐疑的看向刘凤仪,她还穿着在建安王府时的那身华服,只是衣衫早已琳琅不堪,她的神情像极了受惊的小鸟,一动不动彷如死尸。
“看来妹妹这是受了苦了。”
刘休仁闻言,神情满含杀气,吼道:“你到底要做什么!还不够吗!难道还不够吗!你们还想对她做什么!”
“呜呜呜,居易……居易……”刘凤仪突然捂脸哭泣起来。
刘休仁抱着女儿,潸然泪下,楚玉淡声问道:“如果我没有将你们关起来,你会不会放过我?或者说有一日你抓到我,可会念在你我叔侄一场的份上,不杀我,善待我?”
刘休仁却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抱着刘凤仪‘哈哈’大笑两声:“不杀你?善待你?若你出生之时我便知晓你是我刘氏家族除去刘子业之外最大的孽障,我断不会留下你!你这个畜生!”
楚玉低低的笑出声来:“倒是我……多此一举了。不过你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
我不会让要害我的人先出手的。
“我真后悔,没在你进入建安王府的时候就杀了你!刘楚玉!你杀了我,杀了我啊!你等着吧!我就算变成厉鬼也断不会放过你的!”
刘楚玉转身,面色清冷,目光凌厉,一双樱唇微微开启好像一株诱人的嫩樱。
“好啊,那你就变成厉鬼给我看看。”
第13章伤她害你
楚玉走出木屋被带到一出山阁里,明祁玉抬眼看了她一眼,二人相视无言,更没人看得懂他们眸中是何情绪。许久,明祁玉才开口:
“这么多洲城,你为什么偏偏选择东洲?”
“是刘休仁自己让我选择了他,为王者,无功无能方可保命。他不懂得这个道理。”
“这话倒是有些说不通,你向小皇帝隐瞒了路线,说明皇帝并没有动建安王的心思。这只能说你选择建安王,另有原因。”明祁玉笃定道。
刘楚玉目光沉吟,上一世刘休仁和刘彧关系最亲近,刘子业几番将这二人囚禁在皇宫又几番要杀他们都被刘休仁机智所救,其后又屡次唆使刘子业与她作对,在最后刘彧反抗造反的日子里,刘休仁也充当着辅助者的身份。这一世,刘彧虽然已经死了,但是刘休仁的存在对刘子业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威胁。所以,刘彧之后她的目标便是刘休仁。
刘楚玉的作风向来如此,能早点报了的仇就早点报,别拖着。
楚玉抬眸:
“如果你告诉我你为什么知道我在找药方,或许我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先选择东洲选择刘休仁。”
明祁玉低声笑了笑,一脸温和如玉,飘飘仙人之姿。
“那你下一步要做什么?”
“回帝都。”
东洲巨浪滔天,帝都必然会有波动,她必须尽早回去,否则即便是刘子业也不会容忍自己欺骗他。
明祁玉点头,为楚玉填了热茶:
“一路小心,我就不随你走了。”
刘楚玉惊讶抬头,却听明祁玉道又:“我还有一些事没有处理,但是我和你的约定你得记得。如果我再次出现的时候你身边还有其他男人,那我就会报复你。”
他的话像是一记冰泉用万物无声之态告诉世间众人,如果你给老子带绿帽子,老子就烧掉你整个森林。
楚玉冷笑:“你以为你帮了我一次就能禁锢我这一生?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明祁玉的面色忽而变得有些冷淡,他放下茶具,以迅雷之势猛然掀翻了眼前的木桌,顿时精美的茶具琳琅一地。他又一眨眼伸手便搂住了楚玉的细腰,他将刘楚玉拉向自身,楚玉的鼻息之间顿时涌入一股子清冽冷寂的味道,她试图推开眼前的人,可是也只是试图。
明祁玉低下头,看向身下的女人,低喃的嗓音透着无尽的风情却又好像飘然冷酷:“你这一生身边只能有我一人,你答应过。若想反悔也可以,那就用你眼前的一切来换。你愿意吗?”
刘楚玉神色剧变,连挣扎的手也顿住,她望着明祁玉这张风华绝代却没有半分印象的脸,心头凉了一片,她缓缓道:
“你到底……是谁?”
明祁玉却嘴角微提将她放下,然后轻悠悠拉起楚玉那一丝秀发,柔声以对:“那个居易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他走?”
她没有说话,楚玉的心里只有这一个问题:这个人是谁?到底是谁?
“刘休仁不在了,东洲城此时无人主事你如何打算?若等小皇帝派遣人来只怕要乱上一阵子。”明祁玉忽而问道。
刘楚玉拉回他手中的发:“这好像不是你该操心的。”
她原本是有人选的,只是……楚玉想了想:“那就先将居易留在这里替我盯着。”
明祁玉眯了眯眼:“他?”
“是。”
居易这个人绝不简单,他的谋略不必自己差,更重要的是楚玉觉得这个人和自己很像。如果她猜得不错,李凤仪在被刘休仁找到之前就已经被居易收拾过了,他这么高傲的性子不声不响的在建安王府呆了这么久。识时务,心思细腻又善于心计更懂得收敛。这种人她不敢放在身边,但却可以利用。
留他在东洲城,即便不能翻搅风云,但至少也算一颗好棋。
刘楚玉的行程提前了两日,来的时候马车里还有褚渊同她解闷,而现在只有她一人了。楚玉又看了看外头逐渐热闹起来的东洲城,随即放下了车帘子,这个地方她很喜欢,她一定还会回来。
马车渐行渐远直到消逝,身后的紫色身影才从一侧走出来,他望着那早已看不见的方向,诱人的嘴角被微微挑起散出冷血的味道,然后凌唇微启缓缓念道三个字:
“刘楚玉。”
冷酷
萧瑟。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那微提的嘴角还未完全消失,那道紫色的身影便被不知何处狂奔而来的黑马撞了出去!
居易只感觉身体像被什么碾碎一般到处疼痛不堪,热流不住的从身体里流逝,他已经来不及想巧合还是谁要杀他,他只想活着,他拼命的挣扎着,但周围却无人理会,除去一些呜呼哀哉的感叹,无人上前。他惨笑一声,难道他就这般凄惨无能的死去?
他的眼前忽然浮现一道白色的衣角,居易想抬眼去看却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救我……”
“如此,你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废人了。”
居易闻言,眸子猛地收缩:“你……你,咳咳……”鲜红的液体溅到了明祁玉那雪白的泡子上,但他却好似并不在意,只见明祁玉蹲下身子将脸靠近居易,轻声道:“她不知道你的心思,我却知道。你想伤她,我就先害你。”
居易睁大眼,还想再说什么,却像被什么扎了一般,猛地顿住,然后眼前一黑闭上了眼。明祁玉不着痕迹的挑了好看眉头,随即站起身子惋惜道:“真是可惜。”
褚府
“夫君,夫君?”刘婉茹看着思绪不宁的褚渊担忧喊道。
褚渊回过神,一脸疑虑问道:“夫人说什么?”
“夫君可是身体不悦?不如叫个大夫瞧瞧?”
褚渊摆摆手:“我想起我还有公务没有处理,你先睡吧。”话毕,朝着外头走去。
刘婉茹见状,面色灰冷惆怅,自从他独自回来之后便魂不守舍夜夜难安,她不愿意相信他的夫君被别的女人所迷惑,可是……
“褚渊,你我相识十余年,为夫妻三年,我又怎能看不透你?你对我没有爱,我都明白,可是!夺走你心的那个女人也绝不能是刘楚玉!绝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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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途中遇袭
绒绒的细雨淅淅沥沥的落下来,楚玉的马车咕噜噜的朝前走着,车轱辘一圈一圈将泥水不住的打在侍卫的腿脚上,加上寒风凌厉的吹着,他们许多人的腿脚手上都长了冻疮,奇痒难耐,有破了脓的除去奇痒还有疼痛。
楚玉带的人本来就不多,此时因为收寒的人太多行程耽搁了不少。
“这是到了什么地方了?”
“回主子,才到余姚。”只听茯苓喘了一口气又道:“我们还有过三个县才能到帝都。”
“你怎么了?”楚玉问。
“这雨刚停了一会儿,但是地上泥泞的很,有些难走。”
“前面找个地方休整一下。”
“是。”
楚玉靠在软座上,轻轻的呼了一口气,还有加上余姚就是四个县,一个县大概要用半日的路程,等到帝都大概要两日,也不知道宫里什么情况了。
‘嘭’的一声,刘楚玉一度以为自己要飞出马车,她眼疾手快立马抓住了车中的横木,胳膊被惯性狠狠的甩在了木板上,一阵剧痛传来,但她来不及感触,急忙喊道:“怎么回事!”
“主子!是刘昱!”
又是他?楚玉面色一寒,外头全无半句言语已经刀剑相向起来,根本没有理论的意思。楚玉知道,刘昱被自己骗过一次,这一次绝不会放过自己,她来不及细想他是如何知晓自己的行程,很快放开横木从马车上猛地一跃,跳了出去!
“不要恋战!抓住刘楚玉!赏金万两!生死不论!”
“誓死保护公主!!!”
刘楚玉心下一个咯噔,寒了一片,但她此刻除了跑没有其他办法,只希望茯苓她们能够拖住身后的人。
gu903();只是刘楚玉毕竟娇生惯养这么多年,即便用了全力也根本不能甩开身后那些饱经沙场的人。很快,脚下一软轰然倒地,原本净白绝美的脸蛋瞬间变的乌黑难看,衣衫本就单薄,干树枝毫不留情的将那嫩白如玉的手臂划上了一道猩红的口子。楚玉挣扎起来,却发现身后的人似乎并不急着追赶自己,反而以一种面对猎物绝对的胜利者的姿态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