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此话一出,连建丰更觉毛骨悚然:“你,你什么意思啊?玉佩不用来辟邪……还能干嘛?”
“可是这东西,太久了,请来观音迟迟不送走,积攒的怨气怕是比躲开的还多。”说罢,钟冉目光上移,“你印堂黑中透紫,最近是不是生过病?”
连建丰无意识攥了衣摆。上周他的确翻山受了凉,高反十分严重,可这些他并未同供油站老板讲过,她怎么可能……
连建丰心头发憷:这他娘,不会真着什么歪门邪道了吧?
钟冉见他面色几变,顺水推舟到:“这玉佩怕是戴不得了,我看这屋里本就格局阴森,路上见到那个鬼一样的女人,怕是会找上门啊……”
她尾音咬得极重,似有若无引着连建丰继续发问:“什,什么女人?”
“一个穿着宝蓝外套,满脸是血的女人……她说,她来找一个故人。”
话没听完,连建丰一把抓上玉坠,狠狠扯断了红绳。他脸色苍白如纸,脖颈却勒痕斑驳,嗫嚅着转移话题:“你大哥哦不…你叔叔,你叔叔让你给稍我什么?”
钟冉不紧不慢地掏荷包,直到白色物什露出一角,连建丰黏住的视线才稍有动弹。
钟冉摊开五指:“这个,叔叔让我给你。”
连建丰觉得十分眼熟,却又说不上到底是什么,遂舔了舔嘴唇:“里头包的是……?”
“白色粉末。”钟冉一派坦然,“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连建丰感到心底埋的陈年旧刺似乎破出了心包,尖锐刺头扎得浑身哆嗦,每根神经都似在抽打着心脏。他伸手去捞,钟冉合了手掌:“丰哥,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连建丰睁大眼睛,钟冉嘴角的笑渐渐消失:“丰哥,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很多女人都叫过他丰哥,洗浴店常光顾的粉衣小妹,棋牌室常赊钱的半老徐娘,她们在灯火明亮处,在黑灯瞎火里,总拿捏最嗲的腔调,比演技最差的演员还叫人发腻,但他根本不在乎,因为他需要的不过是那半晌贪欢。
除了刘小蕊。
她的叫法独一无二,带点川渝混杂京腔的音调,用鼻音强调她在京城念书的经历。他听了三年忘了十年,却在眼前这女人的凝视中,陡然勾起往事。
她质问他:“丰哥,我每次帮你搬运的书里藏的到底是什么?你让我跟你去汆文目的是什么?”
她哭着说:“你不知道吗?藏毒超过30g是要枪毙的!要枪毙的!我会死你不知道吗?!我们得自首!”
之后她从废墟爬出,他拿砖块砸死了她。
起初他噩梦缠身,求了护佑平安的玉坠,然后他刻意去忘,再后来他真忘了,今天他终于记起。
钟冉摊开手,连建丰几乎失去了自主意识,手渐渐朝她靠近。指尖触碰掌心的刹那,一只皮肉剥脱的手如脱壳般从完好的手掌中剥离。
连建丰猛然仰头,钟冉的脸割裂成两半,一半对他露出了血淋淋的笑:
“丰哥,我好想你啊。”
卫舜看了眼手机,钟冉离开不过八分钟。
五指在身侧不停攒动,他显得有些焦躁,明明刚看过时间,却急不可耐地又看一遍。再度抬头时,微光穿透夜幕,一颗锃亮的脑门从视野中闪过。
不知怎的,卫舜盯着那一瘸一拐的模糊背影,目光竟似挪不开。
他头未转,手探向手机,迅速调出了钟冉的号码。他从未在钟冉自主行动时打扰,但心底涌上的隐忧让他坐立难安,手指在屏幕前犹豫起来。
连建丰手往桌面捞坠子,脚却本能后退,坠子没捞着,身下一个踉跄扑入地面。
钟冉仍端坐着,眼神从空洞中一点点恢复,手指无意识压紧玉佩。
刘小蕊彻底从她身体剥离,黏答答的血丝顺指缝下滑,连建丰能闻到那股熟悉刺鼻的铁锈味,与他举起砖块时,飞溅上鼻尖的气息如出一辙。
他双手合十:“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种关头,他连辩解的话都憋不出,除了几句徒劳的道歉和打桩机般不停摆动的手,他根本做不出逃避反应,只裤腿在地面象征性摩擦几下,便抱头喊起了饶命。
刘小蕊挥动匕首,刀锋直指他,连建丰连滚带爬,堪堪被割伤腿肚,刺痛让求救声噎在嘴边。
匕首见了血,刘小蕊面部越发扭曲,几乎以嗜血的姿态疯狂挥刀。连建丰腿部连中两刀,第三刀将至前,大门蓦地被人撞开!
突兀的撞击声让刘小蕊下手迟疑,连建丰见机冲门口连连呼喊:“救命!救命!”
他求生欲迸发,手脚并用地朝来人扑去,刘小蕊暴喝一声,血沫甩入羊毛堆,刀光闪过钟冉。
钟冉神智恢复,刘小蕊迅速逼近门口,却在三步外失了准头,身体如被大力拉扯,半分接近不得。
来人倚着门框,剃光的头顶冒了星点短芽,隆冬时节只穿身单皮夹克,胸前坠着的观音玉牌分外滑亮。
他鼠目微张,又黑又小的眼珠只漏半截,看人的姿态透着股狡诈,两片厚唇上下拍打几声,浓重的口音便灌入耳内:“杀谁呢?这么热闹?”
光头腿脚不便,步伐迈得极慢,刘小蕊惧怕玉佩,在他逼近前逃离了屋子。
光头斜睨钟冉嗤笑到:“小妹妹,是你要杀人吗?”
钟冉退了两步:“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哐当!
连建丰操起折凳,用力砸向她后脑。钟冉闷哼一声,惨叫还没来得及出口,便上身一挺扑倒地面。
连建丰吐了口血沫:“他娘的!还想杀你爷爷!”说罢他就想加踹一脚,光头冷笑:“有种你去踹那女鬼,别往她身上撒气啊。”
连建丰讪讪收脚:“光…哦不老大,平措老大,我以后再也不喊你光头了。”
“早该喊了,前年你沿318逃去聂拉木,谁救了你,你他娘不记得,我可把你那狗腿样记得清清楚楚。要不是你在西南道上还算有经验,哪轮得到你跟我做事。”
平措屈膝,仔细端详起钟冉的模样:“品相不错,打电话叫上老黑,问他还收人不,要是顺道,那就碰个面。”
连建丰心有余悸:“这…还带上她?”
平措眼神轻蔑:“瞧你那怂样,估摸这丫头就是被鬼上身了,你玉佩…”他从桌上捞来扔给连建丰,“戴好了,做贼就别心虚,杀人就别怕事。搜一下她的手机。”
连建丰往各个兜里摸索一阵,并没有找到手机,便将钟冉用毛毯严密包裹,像货物一样扔进了车厢。
车底发出隆隆震响,裹人的毛毯逐渐散落,钟冉偷偷睁开了眼睛。
卫舜正听着手机忙音,货车引擎声从老远传来,隐隐约约,像来自巷道另一头。他挂断了通话,同时收到一封来自钟冉的短信。
卫舜赶紧点开,信息略长,长得直往他心窝里戳——
[跟踪手机定位,我在货车上,开车的是平措,确定窝点前别打草惊蛇。]
卫舜瞬间懵神,甚至回想了半天,不敢确定她说的平措是哪个平措,是那个带过登山队的导游,还是搞过拼车的司机,还是…他曾经一枪打中膝盖的叛徒。
不能回信息,卫舜复杂的心情无处宣泄,第一次感觉脏话才是语言精粹,千言万语全凝成屏幕前的一声──
“cao!”
第106章106解救(一)
连建丰龇牙清伤口,嘴里骂咧咧:“妈了个批的,这他娘是鬼吗?分明是毒蝎子精!挠一爪就流脓,老子该上青城山找老道儿收了这贱皮子。”
平措单手掌方向盘,闻言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杀鸡杀狗没杀过人,原来是沾了人命的。”
连建丰扯了扯嘴皮:“我那是意外,她哭着闹着要自首,我脑子一空,几下就呼没了命……诶,你沾过人命吗?”
平措竖起两根手指,眼睛眯成短缝,连建丰扯了纱布啧啧几声:“怪不得这么淡定,一回生二回熟,三回阎王都发愁。”
平措说:“三回……有人排队等着收。”
他唇线微抿,粗黑的眉头压住眼裂,手缓缓探向膝盖。
隔着厢门玻璃,钟冉听不到他们对话,只能瞥见后脑勺晃动。她小心地将手机塞回内.衣,手臂小幅度往周围摸索,指端正压着厚实的羊毛。
摸起来倒是暖和,可这些拿来贩卖的货物这样随意堆放,连保护的包装都没有,钟冉心生疑惑。
她加力下压,一寸寸摁过,依稀感觉掌下有微妙变化。虽然凸起幅度极小,但反复确认后,钟冉几乎可以肯定,毛毯中缝制了某样东西。
联想到刘小蕊的遭遇,她头皮不禁发麻。
会是……毒.品吗?
钟冉不知车走的那条道,时而上下颠簸时而左右摇晃。除了车轮咯噔咯噔轧过石子,便只剩风穿堂的喀喇声,钟冉闭眼听了许久,车身蓦地一抖,刹车惯性让她冷不丁磕上车壁,压抑着倒吸口凉气。
连建丰摇下车窗:“我日.你仙人板板,再这样搞信不信老子抽你!”
车旁并停一辆中型货车,司机也摇了窗,羊羔服的米黄内衬衬得脸色越发黑红:“不是你打电话找我吗?我这车想表示个热烈欢迎。”
平措探长脑袋:“老黑,车里几个人啊?”
老黑笑了:“你这车里只要不是大象成精,来十个姚明都不成问题。”说着他跳下平地,“但歪瓜裂枣不收,懒得处理。”
连建丰也下了车:“那当然不是,皮相好着呢。”
老黑表示得先看看,又唠唠叨叨提起最近公安大力打压,说汉中那窝人抓的抓跑的跑,这市场生存空间越来越小,该考虑考虑金盆洗手的事。
连建丰习惯性蹦了俩脏字,然后给厢门开锁:“就你那文化水平,跑厂里打工都不定能不能吃饱饭,别想了,先搞几票再说。”
老黑说:“我哪像你们,有组织有纪律的,我们就是俗称的散犯,没大佬罩,全他娘靠自己。”
挂锁噼里啪啦撞响铁皮,很快便敞了门缝,钟冉靠在车壁,听声音忙缩起双腿,一脸惊恐地盯着来人。
连建丰歪脑袋看她:“呦,醒了?”
他上来就拽钟冉胳膊,钟冉拼命挣扎:“你们干什么?!你们这是犯法的!犯法知道吗!要枪毙!”
不说这还好,一说连建丰就想起刘小蕊,那女人聒噪得像只公鸡,扯脖子挺胸对他吼,死了还要作孽,他不禁血气上涌,一拳把钟冉搡下了车:“枪毙枪毙枪毙!你们女人就妈的知道枪毙!我该给你先尝尝子弹!”
闹哄哄的动静让平措好奇下车,钟冉则跌入地面,五脏六腑几乎摔错位,一个硬邦邦的物什从兜里掉出。
她忙伸手去捡,老黑眼疾手快捞了过去:“真是隔行如隔山,手机都不摸就扔给我,你是嫌我不够刺激?”
连建丰气急败坏,劈掌夺过手机:“这鬼东西还藏着掖着了?你赶紧把锁给我解了!”
钟冉被一惊一乍的呼呵缩了脑袋,手迟疑着伸出,连建丰一把擒住食指,死拽着往指纹识别区凑,很快便解了锁。
屏幕正在短信界面,收件人显示[卫舜],一行还没打完的字留在最底层,显然是慌张之下锁了屏。
呼救的字眼格外嘲讽,连建丰冷笑:“卫舜是谁啊?”
钟冉不说话,耸脖子翻眼上瞧,眼里像满是心虚。连建见状丰踹了车胎一脚:“说话!”
钟冉咬唇不语,气得连建丰抬手机就要砸,却被人用力拦下。平措一只手抓他胳膊,另一只抽走手机,细缝眼渐渐撑大:“哪个卫舜?”
钟冉急得近乎飚泪:“我,我……”平措微笑着摁她肩膀:“好好说话。”
钟冉咽了口唾沫:“我,我男朋友。”
平措揉揉发红的鼻尖,偏头盯着旁处路面,笑几声熄了笑容,复而又笑。连建丰不解:“光……哦不老大,老大你说这手机怎么弄?找人卖了还是当场处理干净?”
连建丰默然半晌,手指不停滑屏幕:“新手机吧?款式新,里头也干干净净,约莫要个四五千,砸了卖了怪可惜。”他将手机放进内兜,“留给自己岂不是物尽其用?”
钟冉噤声不言,平措拽她后领子:“老黑,这女的暂时不能给你,我也想留着物尽用。”
钟冉呼吸一松,老黑嘲讽一笑:“那你大老远把我搞来看你们唱双簧啊?吃饭吃出闲屁了,我就当绕远路过道儿了……”
他顺手撸了把鼻涕,又往地里吐口水,拿钥匙开了自己车厢的门:“或者当停车检查了。”他扒进车厢嚷嚷,“都给我坐开点,我搜搜你们有没有藏东西。”
钟冉被平措往车上带,能听见那边车厢一点物体撞击声,却听不到人声。她刚踏上货车,就听见一阵突兀暴呵:“看什么?!你这什么眼神?!”
不知里头发生什么,车皮一阵微不可见的晃动。钟冉和平措回头,老黑正拽着一个姑娘的头发,边骂边往草地带。
姑娘光顾着咳嗽,被搡得踉踉跄跄,凌乱的头发盖过脸颊,但透过发间缝隙,能隐绰绰察觉两道怨毒的目光。
钟冉一时四肢发麻,老黑却不以为意,竟当众人的面解开了皮带。
平措嘴角动了动:“靠,露天接地的,当自己牲口么?”
他狠狠把钟冉推进车厢,哐地关上了门,然后斜睨看热闹的连建丰:“看你娘啊,这有什么好看?你来开车。”
连建丰嘿嘿敷衍过就往驾驶座钻,待发动引擎时听到隐约几句“装病啊咳你妈呢”“起来起来给老子起来…”
连建丰听得闹心,探头正要骂娘,忽然几声惨叫惊得他浑身哆嗦,刚探出的头也立刻收回,拧钥匙的手都抖成筛糠。
车轮刚滑几步,反应过来的平措往他脑瓜子一拍:“瞎跑什么呀怎么回事啊?那边吼得跟杀猪似的,听起来像老黑啊。”
连建丰脸色寡白:“我,我好像看到……老黑那肠子肚子都剖出来了,他旁边站的……好,好像是刘小蕊……”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