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昭望着乱糟糟的床铺,整个人都愣了,视线下意识地望向玻璃窗的方向。
怎么霍婉柔刚看向屋内,也跟着一齐愣了。
邢文没了,家里的布偶猫也没了。
这可是二楼。邢昭看着窗户说。
邢文出来以后抱着猫一路跑,脸给冻得发红,猫看着也冻得直哆嗦。
虽然才十一月初,但这北方城市已经入了冬。夜晚不仅刮风,温度还只有几摄氏度。
邢文曾经在这里住过的时间实在太短了,变成孩子以后行动力低了不少,跑好半天才从小区里溜出来。
这个点这个天气不比南方城市,路上基本就是一片萧条,亮着灯的也就只有便利店一类的。
邢文给冻得乳牙打架,喘着白气出现在唯一一家这个点还没打烊的面馆门前。
他记得这个面馆,店长是个挺热心肠的老伯,具体是怎么个热心肠法邢文也记不清了。
反正他只知道,如果不进去,今晚要不是给冻死要么就是被送去派出所的命。
哎老天爷!这不是邢邢吗!老伯看见他了,赶紧为他打开门。
店内暖气扑面而来的时候,邢文一下子感到安全了不少。
怎么这个点还在外面啊?怪冷的。老伯连忙拉过他的胳膊,弯下腰:我看看,脸都给冻红了你爸妈呢?
邢文想了会儿,像孩子那样摇头。
我给他们打电话去。老伯说,这俩夫妇也太不会引孩子了!
伯伯!邢文急忙拉住了他,不要打,他们把我赶出来了。
这老伯一下子傻了眼,伸手揉了揉邢文的发,叹息:这都什么事儿啊,娃还这么点儿小
邢文抱着猫,垂着头没说话,实际上他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穿梦的机会只有这一次,不能浪费,而且这个时间点其实很好,说不定就能找到药水的解药。
在伯伯这里歇一晚吧,等明天一早,伯伯再带着你向你爸妈讲理去!老伯又说。
邢文点个头,打算在这里歇一晚,等明天天亮不那么冷了再走。
饿不饿?老伯问,饿了伯伯给你下面条。
邢文没应,正静静观察着店内的一切,他以前确实受过这位老伯的关照。如果记不清楚,这说明也是他被注入药水以前的事儿。
那喝杯热牛奶怎样?老伯犹豫了会儿说,挺烦恼地挠了挠头,哎还说别人呢,我自己也不会引孩子。
话说完他就进厨房去了,留邢文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想翘腿犹豫了一下没翘,改为晃了晃悬空的腿。
沾着油污的落地玻璃窗里勉强能映出他的身影,邢文侧头看着,很轻微地勾了一点儿嘴角。
原来自己小时候是这样的,这么看着感觉实在太陌生了。
可能因为人每天都在长大,所以人总很难察觉自己在长大,实际变化一直在日积月累的堆积。
如果可以,他也想看看小时候的穆琛,看看对方是怎么长成现在这样的
邢文还想着事儿,老伯端着杯热牛奶从后厨走出来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喝得惯,我这里就只有这一种袋装奶粉
不是您的中老年高钙奶吧。邢文接过了,布偶猫趁机从他腿上溜到了地上。
老伯一脸蒙圈:啊?
邢文猛地反应过来,露出个十分纯良的笑来:谢谢伯伯。
老伯还是呆了整整十秒,随后憨厚地笑了起来:现在孩子都看的什么电视剧啊。
邢文手里捧着温暖的牛奶杯,能闻到很香的气息,想想其实也没必要跟老伯装。
反正也就是个NPC。
邢文将杯子捧到嘴边,垂着眼挺讲究地吹了吹,注意到老伯这会儿正注视着他。
说起来,他这么多年来对牛奶如此依赖,难道就是因为老伯?
邢昭和霍婉柔都没有给他泡晚安牛奶的习惯,他单知道,从有记忆起他就喜欢牛奶,喝了就能睡得很好
好像听说,小孩子喝了牛奶就能睡得很好呢。老伯挠着自己的头,依然在笑。
邢文唇已经凑到了杯沿边上,忽然便猛地顿住了。
心脏狂跳个不停,手脚都像在剧烈的心跳作用下,情不自禁地发麻发软。
二十年前,热心肠的老伯确实关照过他。
正好正好也是在这个夜晚,在这家面馆里,像这样给他倒了这样一杯热牛奶。
只是他不记得了。
怎么了,邢邢?老伯依然看着他,但笑容好像已经消失了。
也不知道消没消失,邢文眼角余光也没能看仔细。准确来说是他不敢看仔细。
伴随一声清脆的响声,玻璃杯被摔碎在地上,牛奶流淌到了布偶猫的脚边,把猫吓得大叫了一声。
你干什么!老伯吓坏了,抬起脚就要踹尖叫的猫。
邢文扑过去将猫捞起来,后背不小心挨了老伯一下,在一地牛奶里翻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门的方向。
透过满是油污的玻璃门,邢文还能看见老伯。
依然站在原地没动,但好像是在笑,很难判断是不是受脏玻璃扭曲下的模样。
邢文几乎就只停顿了这么一秒,猛地拿身子撞开门,跑了。
他跑了。老伯朝手机里说,往游乐园方向跑的。
邢文再度抱着猫,浑身都是脏兮兮的牛奶渍,每跑一步都像踩在了急切的心跳声上。
他不清楚状况怎么一下子成了这样,也根本不清楚这到底要跑到哪里才是安全的、才能放心躲起来。
这带比较荒,已经算是郊区,当年他爸妈的经济条件也只能买这一带的房子。
邢文一路没碰上人,连巡逻的保安都没有,留在他记忆里的路标不多,不出十几分钟,他跑到了这边刚建起的游乐园前。
这是他有印象的,因为小时候他特想到里边玩玩,平时路过了就会一直看。
游乐园夜晚自然不开放,邢文跑到这个地步整个人已经喘得快要栽倒在地上了,格外艰难地沿着围墙走动着。
贴近地面的位置,有个很小的口子,他注意到了。
这里,你觉得可以吗。邢文竟然开始征求猫的意见了。
喵。布偶猫乖乖地叫了一声。
好。邢文喘息着,将猫从身上卸下来。
猫看见洞就钻了,邢文定了定神,弯下腰跟着往洞里钻刚好是够他这种体积能通过的。
邢文进入园内就稍微松了口气,十分疲惫地再次抱起猫,四下看了看。
黑漆漆的,也看不见什么,空气中能闻到游乐设施崭新的油漆味儿。
他倒是不怕鬼,但也真心没兴趣在这种地方待一个晚上,可他真的没别的选择了。
邢文很慢很慢地往旋转木马的方向走,上边安了巨大的南瓜车,那也许是个很不错的能让他歇会儿的地方。
布偶猫在他怀里打着哆嗦,邢文伸手小心安慰了一下它,坐进了南瓜车里。
他深深舒了口气,四肢因为寒冷和奔走中的疲惫,感觉像是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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