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广活动仍在项目的名义下,她这个项目经理自然要担责。再说了,‘花叶行’这个品牌出丑闻了,怎么会和品牌总监无关?”赵莫为反问。
“那……那也是。”谷熏点头。
赵莫为笑着拿起一杯茶,说:“听说,你在物料发往专柜的当天就和舒翡翠闹翻了,气得舒翡翠吵着闹着非要把你换了。”
谷熏不知赵莫为言谈中的意味,只得装傻说:“是啊,塞翁失马。”
赵莫为点点头,说:“我早说了,你这小伙心明眼亮的、很有前途!我是很相信你的,咱们自己人。工作上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问我!”
谷熏揣测着这话的意思,迟疑地问:“都可以问?”
“都可以问。”赵莫为点头。
“这个……”谷熏犹犹豫豫的,仍不太敢提出问题。
赵莫为倒是痛快,又说:“这件事不是我干的!”
“啊?”谷熏没料到赵莫为这么直接,大惊,“什、什么事……”
赵莫为又说:“舒翡翠和我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倒是他在集团里拉帮结派,在总裁办搞小团体,又老是嘴上没把门的,说不稀罕去子公司当老总,对自己的职业规划就是留在总裁办当总助。”
“总助……”谷熏脑内灵光一闪,“那不就是妮姬塔的职位吗?”
谷熏顿感不可思议:要知道,旁人看来,在总裁办里最关照舒翡翠的就是妮姬塔了。一向待人冷漠的妮姬塔总和舒翡翠说笑谈心。不仅如此,就连舒翡翠去“花叶行”,也靠的是妮姬塔的支持……
慢着——
妮姬塔为什么要这样帮助舒翡翠?还帮舒翡翠代写策划案?在品牌总监要把舒翡翠踢走的时候,妮姬塔还出言相助,将舒翡翠留在项目里……
除非妮姬塔是舒翡翠失散多年的亲妈吧,不然这事儿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啊。
所以……舒翡翠拉帮结派、并扬言要做总裁助理,引起了妮姬塔的忌惮。因此,妮姬塔就设计将舒翡翠赶出公司?
谁能想到,全公司里对舒翡翠最“关照”的那个人竟然是害他的那个人!
果然,对付一个人最低端的办法就是像舒翡翠对谷熏那样当面辱骂。对付一个人最高端的办法就是像妮姬塔对舒翡翠那样——将他捧得高高的、再一把摔下。
这个推断让谷熏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赵莫为捧着热茶,叹着气,摇了摇头,说:“舒翡翠和嵩家关系太好了,如果想赶走他,一定得是他捅了大篓子才成。”
谷熏惊愕地说:“所以妮姬塔就要促成他捅个大篓子?”
“不错。”赵莫为点头,“你也看到了,妮姬塔平常都是高贵冷艳的。她给你冷眼,你不必在意。她要是给你笑脸,你才要留神!”
谷熏脑里一团混乱,试图理出头绪,半晌才说:“但妮姬塔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在物料上动手脚,这样的事情,南总会看不出来吗?”
“嗯,这我可不敢说。”赵莫为斟酌了一下,才说,“不过,‘花叶行’的品牌总监是嵩大公子的人。”
“哦……”谷熏这下也懂了。
说起来,李念荣也是大公子的人呢。这个嵩大公子和南凭崖不睦,南凭崖自然不会放过他的人。因此,妮姬塔这么做,正好帮助南凭崖铲除异己,所以南凭崖不但装作不知,还顺水推舟。
谷熏又说:“可是,出了这样的事,不是损害集团利益吗?”
“新闻已经压下来了。再说,这种什么‘强效抗皱’‘七天奇迹’的虚假宣传,所有美妆公司都会有的。没有消费者会在意的。罚款也就罚了个十五万,还不够南总买套衣服贵呢。”赵莫为解释道,“妮姬塔这一招挺妙的地方也是在于这个分寸、火候的拿捏。这件事正是‘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
谷熏总算搞清楚这件事里头的门道了:“这个行政处罚,闹得够大,足以让敌人因此下马。但影响却不又不太大,不会让集团受创。因此,南总不会找妮姬塔问罪,还反过来觉得她有手段。”
“嗯。”赵莫为点头。
谷熏想了想,又问:“可是嵩大公子不都离职,还被发配非洲了?南总现在是集团一把手,又是总裁又是董事会主席,他要是看不顺眼品牌总监,不能直接送走他吗?为什么还要费这个周章呢?”
赵莫为一脸“你还是太年轻”的表情,摇摇头,说:“就算是皇帝想杀个大臣,也要罗织罪名呢!更何况南总不是集团的‘皇帝’。DH集团由始至终都是姓嵩的。”
“哦……原来如此。”谷熏点头。
赵莫为轻轻一叹,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其实南总过得非常小心……比我们中的任何人都小心。”
“是啊……”谷熏想明白后,反而更恐惧了——原来集团里的水那么深,处处都可能是陷阱,脚下一个不留神,就掉入去了。
“多谢赵秘的提点!”谷熏一时惶恐。
赵莫为却笑了:“不用谢,都是自己人。”
谷熏又皱眉:“我还有一点不明白……”
“你说。”
“赵秘怎么……对我这么照顾?还给我讲得那么明白?”说完,谷熏又赶紧补充,“这让我受宠若惊!”
赵莫为笑了:“总裁办是集团权力的中心,也是暴风的中心。现在,我把你当自己人啦!我们也要守望相助。你可别辜负我的期望!”
“不会的、不会的,”谷熏忙道,“我一定不会辜负赵秘的期望。”
从赵莫为的办公室出来之后,谷熏还是有点儿懵,抬眼看到脚下生风的妮姬塔,心里更生敬畏之情。妮姬塔快步走到谷熏面前,说:“走了两个人,再来新人之前,他们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好的,没问题。”谷熏唯唯诺诺。
“行。待会儿我把资料发给你。”妮姬塔转头就走了。
谷熏坐回电脑面前,啪嗒啪嗒地开始敲击键盘,进行紧张的工作。谷熏一直在电脑面前坐到了晚上九点,公司里其他人都走了,就剩他——还有南凭崖。
谷熏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仍然亮着灯的董事长办公室。隔着每天都清洁得干净明亮的玻璃墙,谷熏能清楚地看到里头的人。当谷熏抬头望向南凭崖的时候,竟发现南凭崖也在看向自己。
四目相投,分秒之间,二人都迅速将视线移开了。
“草草草草……”谷熏猛然低头,大气不敢喘:南总是不是发现我在窥视他了?
第13章
谷熏的脑袋跟注了热水似的发烫,自感耳朵都能冒出烟了。
“咳咳。”谷熏干咳两声,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桌面来,匆匆将文件塞入包里,准备离去。他一边站起来一边看向外头,但见玻璃幕墙上沾满了淋漓的水珠,模糊了一向绚烂的城市夜景。
“下雨了?”谷熏愣了愣,“好像还挺大的?”谷熏头痛了,又自言自语:“这可怎么办啊?太麻烦了……”
“我送你吧。”南凭崖的声音凭空在背后响起。
谷熏吓了一跳,扭过头对上南凭崖的脸,咽了咽:“这、这太麻烦您了……”
“走吧。”南凭崖无意与谷熏来一次“太麻烦了”、“要的要的”、“真是太麻烦了”、“来吧,没关系”的拉锯式客套大战。
既然南总一锤定音了,谷熏也只得跟随。
谷熏随南凭崖坐专属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又前往南凭崖的专属停车位。那儿停着一辆颇为低调的藏蓝色轿车,正是南凭崖的座驾。
谷熏没话找话说:“好像和上次坐的那一辆不一样呢?”
“上次那辆是赵莫为的车。”南凭崖语气平平地回答。
谷熏“哦”了一声,点头又说:“怪不得,这辆车可比上次那台大气多了!”
南凭崖瞥他一眼,说:“上车吧。”
谷熏却道:“南总今天加班辛苦,也累了。要不我来开车?您也可以休息一下?”
南凭崖道:“我自己能开。”
说完,南凭崖便坐上了驾驶座。
谷熏摸了摸鼻子,坐上了副驾驶座,心里很沮丧:好像我每次试图讨好南总,都会碰壁!
南凭崖发动了汽车,又问:“你家在哪儿?”
谷熏把地址说了出来。
南凭崖皱眉:“你还住那儿?”
“我……”谷熏愣住了,没想到南凭崖还记得自己住哪儿,干巴巴地说,“哈哈,南总记性真好。是的,我还住那儿呢。”
南凭崖却道:“租房补贴没发到你账户上吗?”
“发、发了。”谷熏仿佛想起当时的情景:他告诉赵莫为自己住得远,南凭崖便提出让谷熏来总裁办,可以享受租房补贴。
南凭崖便说:“那为什么还不搬?”
——当然是因为想省钱啊!
谷熏干咳两声,实在不好意思将真实答案告之,便说:“还没找到合适的。”
“租房补贴是给员工提升生活质量的。确实是如果员工能够住在离公司更近、环境更好的地方,对工作效率的提升是很大的。这补贴不仅仅是福利,也有义务在,专款专用。如果没有用上,那就是因小失大了。”南凭崖说。
谷熏听到“专款专用”、“因小失大”这两个词,立即感受到一股压力。
这分明是南凭崖在敲打自己啊!
“不错、不错,肯定要搬走的。”谷熏回答,“搬去离公司更近、环境更好的地方。我觉得您说得太有水平了。绝不能说省了这点钱,那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南凭崖点点头,便再也无话。谷熏也不敢没话找话了。他总觉得自己每次试图说点什么、或是奉承南凭崖,得到的都是反效果。还不如不说话呢。
空气里安静得快要凝固了。
南凭崖这人开车也不开音乐,就这么静静地驾驶着。
谷熏也就这么静静的尴尬着。
车子开到了谷熏所住的老公寓外的一个街口,谷熏就提前说:“在这儿下就好了,前面路很窄,坑坑洼洼的,车子不好进去。”
南凭崖停下了车,见前面路很暗,便打开了车灯,照亮了前方。果然看到这一条路很窄,地上深深浅浅的积水,墙边还放着大垃圾桶。那些大件小件的生活垃圾不仅塞满了垃圾桶,还凌凌乱乱地散落在垃圾桶的周围。
看着这副景象,南凭崖不觉皱眉。
谷熏倒是习惯了,扭头对南凭崖说:“谢谢南总,那我先回去了。”
“嗯。”南凭崖微微点头。
谷熏推开车门便下去了,正要关上车门的时候又听见南凭崖说话了。
南凭崖说:“对自己好一点。”
谷熏愣了愣,车门却在自己面前关上了。他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只得尴尬地笑着点头,挥了挥手,站在车子边看着南凭崖。
南凭崖见谷熏不走,便降下车窗,问:“怎么了?”
谷熏也不好说:老板啊,这是社交礼仪。领导开车把自己送过来了,我肯定不能背对着领导就走了,那必须得站在这边目送领导的车子离开了才能回家啊。
“这个……”谷熏犹豫一下,便指了指另一边,“您的车子往那边走,出去往左拐个弯就能回到大路上了。”
南凭崖仿佛明白了谷熏的意思了,便说:“你这儿路灯坏了,路看不清的。我车灯帮你照着,你回去了我再走。”
“啊……”谷熏没想到南凭崖还这么细心,那是万分的受宠若惊,自是满嘴“谢谢老板”,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往出租屋方向走了。
这条巷子的路灯坏了好几天了,也没有修理。谷熏每次回来都是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明的,光源有限,都是一脚深一脚浅的过去的。今天却不一样,车灯的光十分强烈,从他背后射来,打在地上,拉出他那长长的影子。地上的积水洼,都被照射得闪闪发光,像是落了星星一样明亮。
谷熏回过头,但见车灯太亮,照得他不觉眯紧了眼睛,也完全看不到此刻南凭崖的表情。
但他心里却忍不住好奇地想:此刻的南凭崖是什么表情呢?他有在注视自己吗?如果有,那是怎样的眼神?
这一切,谷熏都不得而知,也不敢探究。
谷熏怀着极为忐忑的心回到了出租房里,打开了出租屋的灯,忍不住又蹑手蹑脚地跑到了窗边,躲在窗帘的缝隙背后往下看。却见南凭崖的车子仍停在巷口,只是不过一会儿,车子便发动离开了。
谷熏将窗帘拉上,坐回到沙发上,想了半天,便拿起了手机,找房产中介APP找新的出租房了。
毕竟,老板都发话了,警告他不要眛下这笔补贴,要“专款专用”,以免“因小失大”。这“因小失大”的意思,估计是就是丢了工作吧!如果不专款专用,就会丢工作,那可不是“因小失大”么!
“唉……”谷熏叹气,“南总真的好严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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