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真是……太奇妙了。
但显然,这个人长得好,但礼貌却很糟。他直接越过了谷熏,径自要往前走。谷熏原本就因为曲川的事情而憋屈,现在更被对方态度弄得有些恼火,忍不住拦住他:“喂!你弄脏了我的衣服!”
“对不起,赔偿的事情联系我秘书。”那个人说话很淡,侧过身便走开了。
后面一个平头的男青年忙凑上来,笑着对谷熏说:“先生,不好意思。我是他的秘书。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商量。”说着,男青年还把名片递给了谷熏。
谷熏接过名片,眼睛忽然瞪大:“你……你是……DH董事长秘书……那么,那么……刚刚那人就是……”
“就是董事长南凭崖先生。”男青年回答。
谷熏倒吸一口气:“曲川的舅舅?”
第3章
谷熏从名片里得出,眼前这位BETA男青年名叫赵莫为,是南凭崖的秘书。
而南凭崖,则是DH集团的董事长,也是集团的总裁。
DH,则是谷熏梦寐以求的那个企业。
“唔……”谷熏眼前掠过了无数光影,像是宴会里的觥筹交错。
赵莫为看着谷熏,仍保持微笑:“这个衣服需要我们拿去送洗么?我们那边有最专业的人员,说不定能让你的衣服光洁如新。”
“啊,这个……”谷熏看了看灰色面料上鲜艳的红酒渍。DH集团是专业做奢侈品的,他们公司确实会有最专业的保养人员,说不定真能把衣服打理干净。
可这对谷熏而言没有必要。
谷熏认为这件衣服虽然昂贵,但对谷熏没有太大意义,谷熏大约不会穿第二次。
还不如利用这次机会,让这衣服发挥他价值二十万的效用。
谷熏干咳两声,尽量让自己充满底气地昂高头:“你在看玩笑吗?这衣服值二十万。”
只是,谷熏这么一个眉清目秀的OMEGA,故作高傲地说话总难免有些滑稽。
“嗐,”赵莫为问,“那您说怎么办?难道要赔您二十万么?”
赵莫为可不敢作这个主,在他看来,赔个清洁费差不多了。
谷熏自然也不会狮子开大口跟人家要二十万,他干咳两声,说:“你们家也是做奢侈品的,这衣服值不值二十万,你也看得出的。”
“说实话,我之前是在化工厂的,刚来DH没多久,也一直坐办公室做文秘工作,对这些,还真不了解。”赵莫为回答。
谷熏噎住了。
赵莫为却又欠身,笑道:“不过,我相信像您这么一位年轻绅士应该不会扯谎。”
谷熏咂舌,暗道,赵莫为还真不愧是大集团总裁的秘书,讲话一推一拉的,游刃有余,瞬间就把谷熏的气势压下去了,却又维持礼貌客气,可见是个人精。
谷熏想了想,觉得自己在这样的人精面前还是不要拐弯抹角了,不然也就是班门弄斧而已。故而,谷熏开面见山地说:“我确实也没想要你们赔我二十万,我只是……一个DH集团的实习生,想说,能不能帮忙让我转正?”
“哦?这个啊!”赵莫为松了口气,笑笑,说,“你把简历推我一下,我去人力资源部门那边问一问,再给您答复?”
“嗯,”谷熏点了点头,“有劳了。”
谷熏便与赵莫为交换了SNS号。谷熏通过SNS给赵莫为发了自己的简历。
第二天,DH的人力资源那边就联系谷熏,恭喜他转正成功了。
虽然早就有所期待,但真正接到通知的时候,谷熏还是懵的。
就那么简单吗?
谷熏在公司打生打死、劳心劳力干了三个月,回头只得到一句轻飘飘的“不合适”。现在不过是得了赵莫为的一句话,谷熏在DH又“起死回生”了。
谷熏不免想到了那个无所事事的舒翡翠。
这个舒翡翠,读书不用功、工作不上心,不也轻轻松松在DH转正了吗?
看来,有时候,成就和努力并无太大关系。
大概是谷熏沉默太久了,电话里非常尴尬,人力资源的同事又跟谷熏说:“还有什么问题吗?”
谷熏这才回过神来,又说:“不是说OMEGA转正的名额就一个吗?那舒翡翠……?”
“哦,这个是不冲突的。”人力资源的姐姐淡淡笑着说。
不冲突?
谷熏想起,当时被拒绝转正,主管说的就是“因为OMEGA的名额只有一个,所以有冲突”,才把谷熏否掉的。
谷熏感觉难以置信:“真的不冲突吗?”
“嗯,这个是后勤部的名额只有一个。”人力资源的姑娘答,“但是,舒翡翠被调去了总裁办了。”
“哦……”谷熏的心内一阵失落。
后勤部被人称为“丫鬟处”,任何部门的人都能来使唤的。而总裁办,则是“天子脚下”,对新人来说是最好的去处了。
说到底,他和舒翡翠,还是云泥之别啊。
虽然如此,谷熏还是替自己打气,本来还转正无望呢?现在能够当正式员工,已经很不错了。
“不错了……”谷熏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地说,“挺好的……”
怀着“不错了”“挺好的”的心情,谷熏进入了DH总公司后勤部报道。后勤部在行政部门之下。所谓行政,已经是企业里最“丫鬟”的部门了,而后勤部则是丫鬟中的丫鬟,丫中之丫,人称“二丫”。
谷熏跑进了“二丫”部门,因为是个新人,自然也是丫中之丫,“二丫”中的“二丫”。
后勤主管名叫陈笃,是个郁郁不得志的中年OMEGA。陈笃这OMEGA单身久了,信息素紊乱,身体虚胖,脸色蜡黄,经常咳嗽生病,脾气更是不好。
最近,他们接到了一个任务,是替集团的一位老董事办退休欢送会。谷熏作为新人,便负担起最琐碎的活,忙里忙外的,挑好了宴会上的曲目,却被陈笃一票否决:“这些歌,只有你们小年轻爱听!老董事怎么会喜欢?”
谷熏便按着老董事的年代,换了一份复古歌曲名单。陈笃看了,又笑了:“这些歌都半截入土了!你这是办欢送会还是追悼会?”
谷熏只得耐着性子请教:“对不起啊,我新来的,确实对这些不太了解。那您可以再指点指点吗?”
陈笃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笑:“哧,还首都大学研究生哩!所以我老是说你们这些人高分低能。还不如我这个中专生!”
谷熏总算明白了,陈笃学历低、生活不如意,想拿自己这个首都大学研究生耍耍威风罢了。
谷熏明白了陈笃的“心病”,便立即说:“是啊,我读的都是什么文学,真是没什么用的。还好有您这样的前辈给我指明道路。我来的时候就听人力资源部的李姐说了,您在集团工作很久了,经验丰富,您说的一句话,比我读十本书都管用呢!”
陈笃在DH工作十多年了,靠的是资历熬到了这个主管的份上,但也一直被其他部门的人当丫鬟使唤,看着高傲,其实自尊心很低,一听到谷熏这话,那自尊心马上被满足了。陈笃嘴角都藏不住笑了:“是吗?李姐真这么说?”
“真的、真的,千真万确。”谷熏点头不迭。
陈笃便拿着谷熏那份歌单,看了看,又说:“其实你这份歌单也没那么糟,中间插几首欢快点的法文歌吧。陈董早年在法国读书,喜欢法文歌。”
得到了明确的指令,谷熏总算放下心来,扯起笑脸:“谢谢!所以说嘛,还是您最懂得做事做人!我学都学不来的!”
这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一通马屁下来,陈笃也舒服了,就不太与谷熏为难了。
倒是谷熏自己,觉得生活好难。
在公司里,谷熏就是最底层,对谁都得赔笑脸、说好话,生怕一句话说错了就得罪人,每次下班,都是满身疲惫。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
有一天,谷熏从地铁里挤出来,踉踉跄跄地跑到了公司楼下,却见一辆时髦的跑车滑行似的优雅开到公司楼下。
车子里下来的是曲川。
谷熏一阵尴尬,赶紧躲进大门柱子后面。
却见舒翡翠也从车子里下来了,一身DH集团的高奢名牌,拎着个鳄鱼皮包,朝曲川脸上亲了一口,便是昂首阔步地进了办公楼。
谷熏看他一身名牌的,只说:“还不是要挤电梯?”
却不想,舒翡翠径自走向了直通总裁办的电梯,宽敞得很,根本不挤。
“操。”谷熏自顾自地骂了一句,但仍认命地小跑步挤进了普通员工电梯,犹如夹心饼一样被立在狭窄的空间里,呼吸着香水、汗味和早餐油条的混合气味。
什么时候我也能搭上那个专属电梯呢?
——谷熏暗自想着。
原本也就是想想而已。
却没想到,下个月就搭上了。
第4章
谷熏入职后的头一件大事总算要落地了——陈董的退休欢送会。
这次欢送会定在了陈董六十岁生日这一天,既是集团欢送他退休的仪式,也是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六十岁大寿的好日子,不但集团内部的董事们会来,连集团外的与陈董有交情的大人物也会到场,可见是多么隆重。
谷熏作为后勤部的人也是协助罢了,真正的编排、主持还是放在集团公关部门。
到了欢送会那天,谷熏作为工作人员就提早到达了会场,认真地参与到现场布置里。但大事上也插不上手,公关部的负责人叫松龄,是一个短头发的女BETA,站在门边叫唤:“东西怎么搬得那么慢?多派几个人呀!”
别看陈笃平日在谷熏面前跟大爷似的,对着松龄,那跟小弟似的,连忙拉着谷熏说:“没听到松龄姐说什么吗?快去搬东西啊!”
谷熏愣了愣。
松龄扭头看过来,笑着说:“小谷是个OMEGA吧?我这边九个BETA呢,也不差小谷一个劳力。”
陈笃笑了,说:“没事,小谷这年轻人啊,劲儿特别大。他可以的!”说着,陈笃一把将谷熏推出去做苦活了。谷熏作为体弱的OMEGA便无奈推入了BETA堆里一起搬搬抬抬,也不好诉苦。忙活了大半天,谷熏手掌都起疱了,回头一看,陈笃倒在松龄身边吹空调呢。
不过陈笃也没闲着,嘴里不绝地夸奖松龄,一会儿说她美丽、时髦,一会儿说她办事能力强。听得松龄也烦了,回头说:“行了,你去对一下宾客名单,看有没有漏的。”
这事儿倒是不花力气,陈笃乐得去了,一对就对了半个小时。
松龄也知道陈笃的德性,也没理会,不求陈笃帮忙,只要他不在跟前烦人、拖后腿就好。
却见谷熏这OMEGA搬了半天箱子,额头、鼻尖全冒汗了,扶着墙在那儿喘气。松龄撇了撇嘴,咚咚踩着高跟鞋走过去,拍了拍谷熏的肩膀,说:“你也别忙这个了,去前头接李李董吧。他来早了。你带他去休息室等着吧。”
“好。”谷熏点头,又问,“是哪个李董啊?”
松龄冷笑:“还有哪个李董?咱们DH董事会李董。”
谷熏想起来了,这个李董叫李念荣,五十多岁了,和今天的主角陈董一样是公司的老臣。谷熏赶忙前去迎接,李念荣见来了个满头大汗、毛毛躁躁的OMEGA,心里不太喜欢,也没给什么好脸色。谷熏带着李念荣去休息间,李念荣却嫌不够气派,又嫌洗手间空气味道不好。
谷熏在洗手间转了一圈,只说:“没有异味呀?”
李念荣冷笑说:“这你就不懂了吧?那是劣质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您真有品味。”谷熏嘴上说。
您真事儿逼。——谷熏心里想。
“你去隔壁商场买一瓶爱马仕香水,最好是屋顶花园,买回来就喷厕所吧。”李念荣说。
“这个跟财务那边不好报呢,李董。”谷熏赔笑说。
李念荣冷笑:“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谷熏知道这个香水钱是没法报销的,他也不可能为了满足这个傻饼李董的变态厕所品味而自掏腰包买一瓶爱马仕喷马桶。
他想了想,就跑去会场问公关部的时尚佳人,问她们之中有没有人有爱马仕香水。松龄一听,就说:“李董又要喷厕所啦?”
谷熏点点头:“可不是么!”
松龄笑道:“你就拖着呗,管他呢。”
谷熏顿感意外,一个公关部的总监言语里却能对一个老董事那么不在乎?可见这个李念荣其实已经没什么实权了,只能对谷熏这样的新人耍威风罢了。
但松龄可以不管李董,谷熏可不能不管。谷熏想了半天,还是去会场礼宾部拿了一份香薰蜡烛,想着能不能对付过去。待谷熏拿着香薰到了休息间,敲了门,却没听到答应。他心里疑惑,推门进去,却见休息间里没有人,但休息间的洗手间却掩上了门。隔着门还能听到李念荣浑厚有力的讲话声。
看来,李念荣在厕所里面聊电话呢。
谷熏心想:又说厕所味道不好,还往里面跑呢?
他便捧着香薰蜡烛在外面等着,但听得李念荣在厕所里说着:“哎……我今天就非得让他下不来台了……对啊,恶心恶心他也不错呢……嗯……当然是马达加斯加啊!我有钱无处花吗?——啊,没事儿,陈董这个人啊,不爱惹事儿……陈董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的。”
谷熏听着犯糊涂了:什么下不来台?什么马达加斯加?
待李念荣打完电话了,便从洗手间里出来,但见谷熏在那儿站着,满脸不悦:“爱马仕香水呢?”
谷熏赔笑道:“礼宾部那边送了香薰蜡烛,要不先试试?”
李念荣当然不高兴,又挤兑说:“现在是看不起我了?拿免费送的蜡烛搪塞我?”
谷熏忙赔笑说:“我现在就去买。”说完,谷熏放下蜡烛,一溜烟就跑了。想着松龄姐说的也有道理,离宴会开始就几十分钟,他装没事、拖一拖也就过去了。谷熏月薪才五千块呢,还能花大几百给李董买个香水喷厕所?想想也是不可能的。
到了宴会开场,谷熏也没去找李董。李董似乎也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心上。
宴会开始,演奏队便奏起了谷熏所定的曲目。谷熏听着自己指定的音乐,隐隐有些自豪感。这边陈董也到了,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一脸温和地就坐了,大约真像李念荣在厕所里说的“陈董这个人最不爱惹事”。这个陈董看着真的很好说话,什么都说好。
松龄上台,说了几句欢迎词,便说:“现在请集团董事长兼行政总裁南凭崖先生上台致辞。”
这句话话音未落,就已经是掌声雷动了。众人都鼓起了掌,除了李念荣——李念荣坐在台下,一脸鄙夷地看着南凭崖。
而南凭崖,则是谁也不看,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昂首走上了台,从高处睥睨台下,看着是扫视了一遍全场,但实际上谁也没看进他的眼里。
舞台的灯光落在南凭崖的脸上,给他高挺的鼻梁镀上一层柔和的亮光,稍稍缓和了他深邃五官带来的锋利。
“这人真好看……”谷熏在台下,默默抬头看着这位貌若天仙的大总裁。
南凭崖对着发言稿照本宣科,语气是上位者特有的漫不经心。他自己也知道,台下的人都没有认真听他发言的,只是等着南凭崖什么时候结束,再适时送上掌声罢了。
这样的掌声对于南凭崖而言是非常廉价的。
南凭崖读完了稿子,便又抬眼看着陈董,脸上带着极其虚伪的微笑:“祝你生日快乐。特此为您献上了一份薄礼,希望您不要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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