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看到了自家祖母大马金刀的站在门前,破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也许是黑夜助长了勇气,岑行戈放下怀里的碧荒,愤愤的朝着岑老夫人抱怨,“祖母您怎么瞎动手呢,还朝着碧荒打,就算您没准备真的打,可把人吓着了我心疼难道您就不心疼吗?”
岑老夫人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说完了?”
碧荒拍了拍岑行戈的肩膀给他顺毛,“相公我没事的,多亏你保护我。”
岑行戈这才给面子的哼了一声,结果一抬头看到了岑老夫人沉着脸表情跟要吃人一样。
多年来的挨打经验吓得他立时就想往后面逃窜,却在扭头的一瞬间看到碧荒的身影时生生的扭了回去,色厉内荏道,“我有说错吗?黑灯瞎火的,你要不小心打着我娘子,那我可是难过都要难过死了。”
岑老夫人半点不吃他那一套,她瞧了瞧碧荒,确定她微笑着的样子没有丝毫勉强,不像是受到惊吓的模样,立刻就放下了心,专心的怼起了岑行戈。
“你也知道是黑灯瞎火的,这么一个人往我屋里闯,谁知道是盗匪还是凶徒,我没一棍子敲死你算你今天命大!”
“你这是强词夺理!”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今天要不说清楚你做什么去了别想进这个门!”岑老夫人插着腰凶狠的瞪着岑行戈,完全看不出之前在碧荒面前的那个慈祥又温和的老人模样。
碧荒暗自感叹着这人的变化居然能有这么大,正巧岑老夫人的目光也看向了她。
想到尽头晚上是她带着岑行戈出了门,在岑老夫人的目光下,她竟是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有一丝的紧张起来。
然后她就听到了岑老夫人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的轻柔声音,“碧荒你快去屋里,更深露重的,小心着了凉。”
没等碧荒往屋里去,岑行戈立马不满的嚷嚷起来了,“祖母你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
岑老夫人斜他一眼,“那我让你进去歇着让你娘子站这儿跟你换换?”
岑行戈立马就怂了,弱声弱气的,“那还是让娘子进去吧。”
一个身高八尺的汉子,又是一张刀削般的锋锐俊脸,在两个女人的面前弱气的仿佛小媳妇一般,这巨大的反差让碧荒忍不住想笑。
她向岑老夫人解释,“今夜是我让相公带我出门的。”
岑老夫人摆摆手,“我还不知道他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碧荒你用不着替他背这个罪,他最是不听话,但是打一顿也就没事了。”
说着岑老夫人脚下绣花鞋往地上木棍一踩,这棍子就朝着空中跃起,然后被岑老夫人一把握在了手里,虎虎生风的抡了个圈。
岑行戈缩了缩脖子,目光惊恐的看向自家娘子求救。
碧荒往前踏了一小步,恰好的堵在了岑老夫人和岑行戈的中间,若是岑老夫人想要砸岑行戈一棍子,势必会先扫到碧荒不可。
岑老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将棍子往地上一杵,靠着棍子纵容的看着碧荒,“说吧。”
“我们今晚确实是有正事出去的。”碧荒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她惯有的温柔,听着就让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岑老夫人有些相信碧荒所说的了,她转身走了两步让开了进门的路,“都进来吧,外面冷。”
岑行戈像是怕岑老夫人后悔,拉着碧荒一溜烟的就窜了进来。
碧荒反手拉了拉岑行戈,停下了步子,“祖母不问我们今夜做何事去了?”
岑行戈也站定在碧荒身边,想要听一听岑老夫人的回答。
却见岑老夫人摆了摆手,“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这么晚了该去休息了。”她对着碧荒永远是祥和温柔的,“再说了,我相信你。”
碧荒愣了一下,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岑老夫人已经转身进了屋子了。
她身边的岑行戈还在抱怨着祖母都不相信他区别对待这么严重,碧荒笑了笑,“祖母相信我,就是相信你。”
岑行戈把碧荒搂进怀里,深深的吸了一口碧荒身上好闻的木香,“娘子说得对,你我夫妻本为一体,这道理祖母也该明白才对,明天就去跟她说道说道,怀疑我就是怀疑你。”
碧荒:“……”她想说的意思并不是这个。
但是一想,岑行戈这样解释好像也没问题?
她想了想,归纳在了此方世界的语音博大精深里面。
她还要继续学习才行。
这么晚了,也来不及去烧热水,在岑行戈不赞同的目光下,碧荒淡定的用冰凉的井水完成了一系列的洗漱,然后躺上了床。
结果一趟上来就看到岑行戈从柜子里抱出一床厚棉被压在了她的身上。
碧荒哭笑不得,“你这是做什么?”
岑行戈十分理直气壮的将自己也塞进了这床厚被子里,“今天外面这么大的风,这么冷,可得加被子才行。”
碧荒提醒他,“今夜并无风。”
“怎么没有,娘子是你没听见而已,那树叶都被吹得哗啦作响了。”
碧荒不说话了,突然就有些心虚。
干脆假装没听见困了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岑行戈状似不经意的将手搭在了碧荒身上。
再过了一会儿,岑行戈另一只手梦游似的将碧荒翻了个身搂进了自己怀里。
碧荒笑了,推了推他,小声提醒,“睡觉。”
岑行戈怏怏不乐的松开手,不到一刻突然开口,“娘子你热吗?”
“不……”碧荒正待开口,忽然想起自己的温度感知和他的不一样,于是她谨慎的反问了回去,“你热吗?”
“有些热。”
碧荒提议,“那我们把厚被子放回去吧?”
“不是因为被子热。”
碧荒不明所以,“那是因为什么?”
“我们刚刚成亲没错吧?”
碧荒点点头,然后忽然想起黑夜里岑行戈应该看不见,复又开口,“对。”
然后就听到岑行戈叹息了一声,“所以我热啊!”
碧荒:?
有什么……必要的关联吗?
然后在碧荒的茫然中,岑行戈忽然翻了个身,高大的身躯将碧荒整个拢在了身下。
然后碧荒也热起来了。
第15章背锅
第二天早上碧荒果然起晚了。
岑行戈满面春风的去给碧荒烧热水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祖母大人。
他有些郁闷,凑到岑老夫人面前关切的问,“祖母您这是怎么了,昨夜没睡好?”
岑老夫人看也没看他,凉凉的开口,“可不嘛,昨夜一个小贼半夜来袭,没能打断他的腿,老身现在十分的遗憾。”
岑行戈顿时感觉双腿隐隐一痛,飞快的往后退了两步,直到退到离岑老夫人有够远的安全位置才放下了心。
但还是警惕道,“您可不能打我,我现在可是要养家的人了!还是养俩!”
有娘子要养的他十分的骄傲且自豪!
岑老夫人余光看着他,扬了扬锅铲,岑行戈顿时如临大敌的将水桶抵在了自己身前,“祖母您小心点这水烫着呢,别把您伤了。”
“把我伤了?”岑老夫人一眼就看清了岑行戈的本质,“我还以为你是怕我把碧荒的洗澡水给弄撒了让她没得热水呢。”
岑行戈嘿嘿一笑,“那哪能啊,我这是关心您呢。”
“行了行了。”岑老夫人不耐烦摆手轰他出去,没好气的抱怨,“也不知道心疼点你娘子,那细皮嫩肉的能被你这么成天的折腾吗,去鸡舍里拿个鸡蛋等下给碧荒补补,说不准什么时候我也能抱上重孙子呢。”
岑行戈提着水桶的手指僵了僵,笑容渐渐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岑老夫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安的看他,“怎么了?”
岑行戈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没什么,就是你盼望的重孙子可能没有了。”
他似乎说得很轻松,可在话音落下的时候,狭小的厨房里空气似乎都在这一刻凝滞了。
岑老夫人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犀利的目光带着冰冷的睥睨之感,沉默的凝视着岑行戈的那一瞬,岑行戈几乎快要喘不过起来。
“怎么回事?”
岑行戈埋头不看她,忍着如芒在背的感觉做出了一副没心没肺的浪子模样,低声嘟囔着,“还能怎么回事,我不想要孩子。”
岑老夫人目光冷凝,简短的吐出两个字。
“理由。”
岑行戈头皮一阵发麻,却还是梗着脖子囔囔,“不想要孩子就是不想要孩子,想要什么理由?”
“那你擅自做决定的时候问过碧荒了吗?你明白孩子对于一个女人的重要性吗?自私自利肆意妄为,这么多年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岑老夫人的质问一声比一声严厉,作为从小在老夫人的棍棒教育下长大的岑行戈已经感觉到脊背和腿都在隐隐作痛了。
但是他想到成亲那夜碧荒失落的说让他与她和离的模样心脏就隐隐作痛。
或许一开始只不过被那一眼的惊艳所迷惑而答应了与她成亲。
可在拜过天地高堂,昭告过世人之后,妻子,就不再是一个单薄的符号。
而是一个与他执手到老,相携与共,再无法分离的整体。
孩子对他来说,既重要,又不重要。
若不是祖母提到这件事,他就算一直拖下去烂到肚子里也未尝不可。
可既然已经提到了,他就要在事情爆发之前把一切的隐患为娘子扫除清楚。
将一切责任都揽在身上,祖母向来疼他,最终也会妥协,男子汉大丈夫,就算挨两下打也算不了什么。
可碧荒不一样。
看着祖母日夜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可在祖母的心里永远有一杆秤,最重的始终是他岑行戈,对碧荒好,只是因为太爱他。
“若是像有些人生了孩子就不闻不问结果没人亲近他,或是不会教养结果养出一个离经叛道最后害了全家的,那还不如不生。”
正如岑行戈所了解的岑老夫人,在他说出这一番话后她果然有了软化的迹象。
整间厨房里一时间只听得到灶下木柴燃烧时火花迸溅的噼啪声。
岑老夫人只觉得嘴里微微发苦,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出口,神色几经变化,最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是你们的日子,该如何走下去自当由你们自己商量,只是这决定却不能由你一个人来。若是碧荒想要孩子,你给不了便放她走吧。”
岑行戈的表情立马就变了,“不行!”
他磨了磨牙,“是我的娘子,这辈子,下辈子都是我的!”
岑老夫人嗤笑一声,“你倒是霸道。”
她揭开锅,热腾腾的米饭模糊了她的脸,岑行戈忽然就有些心慌起来,他放下手里水桶,强势且不容拒绝的挤到了岑老夫人的身后。
“祖母……”
“既然你没有事做,不妨去把鸡给喂了。”
“……”
岑行戈沉默了片刻,忽然察觉到了哪里不对,“我们家有鸡?”
“你林婶送来的母鸡,我看能下蛋就养着了,你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养着两个人,等过段时间你去集市收些鸡仔回来,让你媳妇养着。”
岑行戈想了想自家娘子那比豆腐还要娇嫩的纤纤玉指捏着粗糙的鸡食,身上清雅的木香染上了鸡屎的味道,怎么也追不上鸡仔不能把鸡赶回笼子时失落垂泪的模样,疯狂摇头拒绝。
“不行不行,那是娘子能做的事情吗?!”
“乡下女人都是这样的,想要被人伺候,除非是去富太太官太太。”
岑行戈脸瞬间垮了下去,知道祖母又是想说那一番让他回京的话。
“京里让人恶心的人和事太多了,我打死也不回去。”
“那就让你媳妇去养鸡喂猪。”
“什么??还有喂猪?!”
岑老夫人冷笑,“不光这些,还得下田种地,面朝黄土背朝天,还要下河洗衣服,进厨房做饭,一身白净皮肉就在烟熏火燎之下发枯发黄,天仙也该熬得人老珠黄。”
岑行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光是想象这些事情他就觉得毛骨悚然。
他被岑老夫人保护得太好了。
哪怕是在这乡村野地,他平日里做的也不过是在鱼龙混杂的赌坊里听一听骰子,防一下打手罢了。
现在听到这些,他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祖母,您平时就做的是这些吗?”
岑老夫人愣了一下,正想说当然不是。
以前田啊鸡啊家里根本就没有,馋嘴了都是去山上林子打野味,洗衣做饭对她来说再轻松不过,相反她还十分享受做出新的美食的感觉。
但是这话肯定不能这样说。
岑老夫人悲戚无比的叹了一口气,“我有这一身功夫伴身,尚且日夜操劳到疲惫至极,何况是碧荒那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呢?”
岑行戈直觉哪里有所不对,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祖母说得句句在理,他的娘子,又怎么能做这些事情呢!
可要让他回京当他的贵公子,他也不太想回去。
岑老夫人瞧见了他脸上的松动,决定再加一把火。
“种地插秧有多累,你寻个时间去问问村里农人就知道了,碧荒能受得了这些苦累吗?”
受不得受不得。
“就算受得了,你舍得吗?”
舍不得舍不得。
“再说了,碧荒会种地吗?”
看样子是……不会的。
岑老夫人哀叹一声,就要说什么父子哪有隔夜仇之类的劝他回去,却听这时候一道柔且十分熟悉的声音从厨房外传来,“种地的话,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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